别人让于大凤读书, 她就专专心心地读书。不出去玩,不花钱打扮自己, 只知道学习。
大学选专业时, 别人说女孩子当老师好, 于大凤就去读了师范, 毕业后当了老师。
工作稳定下来后,别人说女人的青春短、要抓紧时间找个合适男人嫁了, 然后于大凤就嫁了, 结婚第二年便有了孩子。
在于大凤孩子出生的那一年, 于二丫觉得自己就看完了于大凤一生的轨迹。
而事实证明,到于二丫病死的那一天,于大凤当真没有偏离过那轨迹分毫。
于大凤一生都是好女儿、好老师、好妻子、好妈妈、好婆婆、好奶奶。
她是老一辈定义中最典型的那种好女人。
于二丫曾吐槽:“可惜姐夫无灾无病, 和大姐一样一辈子普普通通平平安安, 让大姐没有机会展现‘对伤重/病重丈夫不离不弃’‘丈夫死后,全心全意照顾夫家父母’等美德。”
但另一方面,于二丫有时又会羡慕于大凤。
这个老实女人的一生, 没有大富大贵, 没有惊艳传奇,但一直平平顺顺。
于大凤从来不是最好的, 但也从来不是最差的。
除了她的丈夫和儿子外,身边其他人遇到好事时从来不会第一时间想到与于大凤分享,但最终也不会落下她、总会多少让她沾点喜气。
于大凤一生都生活得很安稳,最关键的是,很知足。
于二丫死时六十一岁,即使不算病痛折磨,她那时看起来也像是超过七十的人,而当时六十六岁的于大凤,看起来顶多五十。
如果于大凤自己不说,初接触她的人很难相信她已经退休多年,且孙子都上高中了。
在于家所有人里,于大凤对于二丫是最包容的。
于二丫也只有在于大凤面前才能稍微耐下几分性子。
即使于二丫脾气上头时也会对于大凤恶言相向,但于大凤只会无奈笑笑,下一回依然会关心这个二妹,于二丫也明白于大凤对自己是真心爱护。
于大凤的关心是节制又含蓄的。
于大凤从不会像于家其他人那样命令于二丫“你应该这么做”“你应该听墨馨的”,于大凤总是对于二丫说:
“你做什么都可以,只要那是你想做的、你做起来快乐的。”
“但是二丫,你快乐吗?”
“在与三妞斗气时,你真的快乐吗?”
“当三妞建议你做什么、你却非要反着做时,你真的喜欢你做的那些事吗?”
于二丫内心承认自己不快乐、不喜欢。
但嘴上,她只会回复于大凤:“你不用管。你这样所做的事情都满足了旁人期待的人,不会懂我的。”
于大凤:“可,我这是最简单的生存方式啊。我不用与旁人的眼光、口舌做斗争,我可以让身边的人都显得和和气气的。这样的生活最轻松、最简单啊。”
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时,于二丫才终于有些理解了于大凤的生活智慧:
于大凤没有特别喜欢、特别追求、绝对放不下的东西,所以她在人生的每一个重要节点上,都挑了多数人觉得对、觉得好的选项,最终她就走出了一条始终在框架之内的路。
于二丫:框架束缚了她,但也为她挡去了风雨。那样的人生……我还是不喜欢,但我必须承认,其实她比我强……强很多。
小绒毛:
“你知道吗,‘毒舌’这个人设,只有在二次元里才会显得有趣。”
“在现实中,恶言造成的伤害其实并不比殴打轻。”
“你对你讨厌的人和猫骂骂咧咧就算了,但对着你其实喜欢、尊敬的人也口中没一句好话,你就是在伤害他们。”
“你要不要考虑在部分人面前控制自己的脾气?”
“比如每次你即将对于大凤说出糟糕的话时,你就想象你这是要对于大凤挥拳。”
“你不会殴打无辜的人,尤其你一直觉得你比于大凤强壮、你应该保护她,然后你也许就能把伤人的话憋回去啦。”
这一回,于二丫没有嫌弃小绒毛多嘴。
她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建议的可行性,并动了尝试的念头。
于二丫:反正,值得我如此忍耐的人就只有那么少少几个。稍微试一试也不至于非常憋屈。
带着这样的想法,于二丫走到了于大凤和于家老太太面前。
于老太太一看到于二丫就中气更足地骂:“终于舍得出来了?你怎么不躲到明年呢!垮着一张脸给谁找晦气呢?啊?问你话呢!聋了吗?!还有你那一身,让你穿一次好的你就到处炫耀是不是?刚刚上身的衣服你就弄得这么脏,你……”
于大凤又去劝于老太太,并给于二丫使眼色,让她赶紧去把自己清洗干净。
于二丫张了张嘴,但脑中闪过的多句应答都带刺。
她抿了抿唇,最终只沉默地去清洗自己了。
于大凤略感疑惑,可因为于老太太还激动着,所以她也没来得及多想。
小绒毛问于二丫:“你是完全不会好好说话吗?”
于二丫有点茫然:我真正六岁时,应该还是会对着大姐撒娇的吧?那时候,比起我的亲妈来,大姐才更带给我妈妈的感觉。
柳家来时,于大凤是十一岁,所以她完全不在柳家的挑选范围内。
在成为柳家养女这事上,于大凤从来没有参与过竞争。
于二丫也不确定,如果当初柳家挑中的人是于大凤,自己会不会也眼红到疯狂。
于二丫:也许不会?大姐总是有能耐让自己显得毫无威胁,让人没法对她生气。
于二丫打了半盆水,拿着一块脏兮兮的、还不如她以后用来擦地的毛巾擦拭衣服上、头发上的尘土。
于二丫对柳家人来之后的情况记得很清楚。
柳家本来定的是午饭过后就到,但路上出了些意外,真正到达他们村子时,已经快天黑了。
参与竞争的小孩在家人的带领下,等了整整一下午,精神头从紧张亢奋逐渐变为疲惫不高兴。
唯有于三妞,因为那天正好有点生病,所以下午只等了大约半小时便去睡了。
等到柳家人来时,于三妞刚好睡醒,还被于幺塞了一颗糖。
那一刻,于三妞的眼神在迷蒙中透出几分神采奕奕,与周围多多少少闹点小脾气或显得过分讨好、过分紧张的小孩形成鲜明对比。
于二丫清楚记得柳家人看到于三妞时的惊喜表情。
也记得柳家人来时,自己正因为于幺又拿别人给他的东西讨好于三妞而恶狠狠地瞪着于三妞。
那个瞪眼被柳家人看到了,让他们第一时间便把于二丫从挑选名单中剔除,并对于三妞多了几分怜惜。
对那一小段时间的记忆太深刻,但相对的,于二丫不太能想起来在那一天的午饭之前,包括头一天,具体发生了什么。
她只记得村长接到的电话和下发的通知、她得到了一个完整的水煮蛋、被允许穿上她最好的衣服……
于二丫:
但为什么我会跑去柴房吃鸡蛋呢?为什么还穿着好衣服躺到地上呢?是因为早饭时又暗自生于三妞的气了吗?
对,我有点印象了,昨天晚上我还开开心心的,今天早上我非常生气……
进柴房后我好像摔了一跤?但当时我好像摔得不重……
等等,好像我根本没有摔倒,而只是踉跄了几步,就扶着柴堆站稳了?
我是在进柴房前吃的鸡蛋,还是进去之后才吃的?
于二丫觉得自己的记忆好像混乱了起来。
明明对有些事情她记忆清晰得仿佛刚刚才发生过,可对另一些事情,她却怎么想都像是被蒙着一层雾。
小绒毛所在的小空间微微晃动了起来,仿佛一个摇椅。
小绒毛:“怪舒服哒。”
于二丫:什么?
小绒毛:“我说,你内心不安、情绪激荡时,瘤子空间的小晃动让我觉得怪舒服哒。”
于二丫:“……”
小绒毛继续刺激她:“你生气时,可以辅助我生产能量。看在这些能量你也有功的份儿上,我可以用能量帮你一些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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