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住锁车的动作:“长什么样?”
“眼睛很大很黑,皮肤很白,跟你一般高,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富二代。在店里坐了快两个小时,也不和人说话,我原以为是粉丝来着……”
她说着话,眼中明晃晃闪动八卦的光芒,期待我给个近在眼前的爆料。
我略作思忖,含糊回道:“上迟雪车了,可能是朋友吧。”
实际上,我已经确定他就是迟雪在中洲的沙滩上打了半天电话的人。
“哦——”宋蔚然听了,尾音拖得老长,一把拉住要进门的我,凑近来,口气神秘。
“你知道吗,迟雪有很多感情传闻,据说他男女通吃。你说,刚刚那个会不会是他的……”
我不由一滞:“这些传闻什么时候有的,很多吗?”
“可早可多了,你对娱乐八卦不感兴趣,他又是迟雪,我不好在你面前说说这些啊!”
“……哦。”我木然应声,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晃开她的手往店里迈去。
她稍后片刻跟上来,低声嘀咕:“他怎么还没走,那车好显眼,等会儿所有粉丝都要发现他了。”
我没搭腔,也没回头去看。
等宋蔚然收拾好东西,我们三个再出门时,街对面已经空空如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忽然泛起一股陌生的失落情绪。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才打开微博,发现转发评论涨粉又夸张了两倍。原因不出所料,确实和迟大明星有关。
是缠着我拍照的女孩儿,她竟是一位拥有数万粉丝的“大粉头”,发了一条图文并茂的朝圣repo,里面详细记录了自己的经历感受,连和我的对话也一字不落写下。
在热闹的评论区中,她还向别人透露了我的个人微博——大概是通过春风不醉官微找到的,发现我原来就是爆料帖中传说的老板,“迟雪的素人朋友”,大为惊喜。
一时间,无数人涌进我的网络世界。
那个微博号,我算是有在经营的。
春风不醉刚开起来的时候,宋蔚然就给它张罗树立了线上形象,微博、微信公众号、豆瓣小站……全都建立过。
包括我们两个创始人的个人社交账号,也有一定的运营规划。她是画画和设计,我是摄影,我们各自维持一定的“专业产出”频率。
乌泱乌泱涌来的迟雪粉丝似乎有被我拍的照片吸引到,好几条被大量转发,半天的留言比我一年收到的都多。
这太满足人的虚荣心了,我不知不觉花了半个晚上把那些评论看完。量实在太大,我无法一一回复,最终只能以一条文字微博统一表示感谢。
私信箱中也不乏新消息,其中发得最多的是我的一个老粉丝,昵称叫大橙子小太阳。
从我开始发摄影作品起,她就经常来评论,后来偶尔发私信称赞,我也一向礼貌回复。
这天她的话格外多,分了很多次发。说很意外我竟然认识迟雪那样的大明星,先小心地问怎么认识的,问完又让我不用回答。
在最后两条信息中,她委婉地表露出几分醋意。
“真高兴你一下子被这么多人看到,明明是很开心的事,可我好像无法完完全全地开心。你以后还会这样回复我的评论和信息吗?你还会看得到吗?”
我不禁有些好笑,一时的热闹而已,哪就至于以后看不到了。
我一如既往回复她:“当然能看到,现在不就回复你了吗。谢谢你这么久的支持,没有你的鼓励有些照片我可能还不会发出来呢。早点睡吧,晚安。”
信息发出去片刻,就收到她回过来的开心的表情图。
我退出私信,转发和评论又有新增,不用看也知道都是大同小异的话——真是托了迟雪的福。
幸好,这不是负面事件,没有给他带去麻烦。想了想,我打开微信给他也发了一条致谢信息。
也不知道他是没看到还是不想回,这条信息一直没有得到他的回复。
之后好几天,迟雪没再出现,与他的对话框渐渐落到后面。他也极少发朋友圈,时间久了,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删掉我。
某种温热甚至沸腾的东西,由于他不再出现而缓缓沉寂下去。小半个月过去后,我基本确定他不会再来了。
至于原因,我想不是我该多问的。
他这次归来——如果称得上“归来”的话——就像一场潮汐,来时汹涌,退去干净,只在沙滩上留下茫茫寂寥。
但兴许是因为手边的麻烦太令人焦头烂额,我都没有心情好好整理这段日子。
他不出现,我就不再想关于他的事,偶尔脑子闪现出什么,也让它转瞬消逝。
四月下旬,郑老板那边倒是主动联系了我。
没有带来什么希望,只是就之前谈好又告吹的投资合作向我道歉,解释说是因为突然在另一地段租到合适的独栋小楼,资金有限,只好忍痛放弃春风不醉。
我早已经接受这个结果,能听到他亲口道歉已经算一种宽慰,并没有任何责怨和不快,彼此谈话气氛友好。
话到兴起处,他近乎推心置腹地给了我几句劝言。
“小老弟,你听我的,你那么做真的不行。你就算实在不想纳入餐饮,至少也要把品牌认认真真做起来。我看那个明星去过你们店里之后你们名气大了很多,快抓紧做品牌吧,多办点活动,请人来做讲座、分享、签售……反正怎么能折腾响就怎么来,我也不舍得看你这么漂亮一家店关门啊!”
说到后面,他的语气是真急切起来。有心无心,一听就知道。
我一下子对他的爽约由衷释然:“好,我一定会带这家店活下去的,郑老板得空常来看看。”
“一定一定。”
挂掉电话,我伏在兰亭的窗前往外望,不由长叹一口气。
如今迟雪效应已经过去,店里又恢复往昔的冷清。这种冷清在过去很好忍受,可经历过一次那样的繁华热闹之后它就变得面目可憎,叫人焦虑发愁。
发呆半晌,心里乱,脑中思绪也难理清。宋蔚然近来忙着和朋友办一个联合画展,眼下出去了,我没人能交流商量。
无奈,只好拿起相机出门,打算在摄影中寻求平静。
第9章 是他最真实的模样
不知不觉,我又来到孤绪路。
这些年,我为这附近许多犄角旮旯拍过照片。用照相机观察和用眼睛看,得到的是两种非常不同的感受。
后者像吃惯了的、妈妈做的菜,前者则是再也吃不到了的、妈妈做的菜。因为再吃不到,所以在面对它的时候更贪婪。
我那些关于孤绪路的摄影作品,在网上经常得到的评论是“有故事感”、“怀念”、“让人有流泪的冲动”……
我得承认,看这些留言时我内心总是惆怅不已。
除了拍照和每年四月一日对向美芳的悼念,我从不表达对这里的感情。我觉得它们放在心里是温柔的愁肠百结,说出来就未免矫情俗气了。
今天天气有些阴,难以找到合适的自然光影条件,我溜达了几条小巷也没拍到什么东西,反而迎来一场典型的阳城初夏雷雨。
雨来得又急又猛,我就近钻进一家杂货店躲避。
这家店是孤绪路主街上为数不多的老店。店老板叫什么不知道,街坊一直喊他华哥。
他好像一直都不会老,小时候看他是个三四十岁的大叔,现在看上去还是。
他拿一台复古游戏机在打俄罗斯方块,见我进来,抬眼一瞥又垂下视线:“来包烟咯?”
雷雨再来去匆匆,也得有些时间。我这么干占人家地方也不好,便随手指了一包,借华哥的火点燃一根。
“好久没见了,最近忙啊?”他冲我闲聊道。
二十岁之后我其实很少来这里,他不一定真的还认得我,只是看我脸熟,跟我搭两句话罢了。
我也回得敷衍:“一般般,瞎忙。”
“大家都是——诶!输了!”他懊恼地“啧”了一声,把游戏机扔下,头习惯性扭向监控录像,突然瞪大眼睛,高声一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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