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演员这么大胆?拍一大半了跑不是要赔偿吗,是什么大牌,这么任性?”
“不是大牌,是千挑万选的新人。”回答我的是另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单是听到第一个字,我就不由自主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没什么原因,那纯粹就是突然听到迟雪的声音而产生的生理性反应。
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听到迟雪的声音,我简直怀疑自己在做梦。
可是下一秒,他人就站在了我面前。
“你是……”
“他是迟雪,认识吧?”展云鹏站起来,说话语调不自觉透出三分兴奋,为我们做介绍。
“你应该认识吧?他很出名的,是最受期待的武侠片接班人!我非常喜欢他的《眷影》三部曲,这次投的戏就是他拍的。”
我诧异地望向迟雪:“你拍的意思是……”
“我是导演和制片人。”他停顿少顷,又补充,“钱不够,所以我也担任主演。”
“……”
我满头雾水,回想头一次偶遇那天的现场情况,竟有点想不起细节。倒是有印象他经常跑去看监视器,但以为他只是去看自己演得怎么样。
展云鹏见我们对上了话,脸上露出放下心的表情,继续说下去。
“迟雪是很有才华的,这次做这部电影也很有决心,拿我们阳城做拍摄地点,也是为我们的城市增光。所以我很希望他能安安心心顺利拍下去,前两天我从国外回来,他跟我说演员跑了一个,正好在我朋友圈看到你的照片,觉得你条件特别好,想约你问问……阿程,我知道你没有经验,不过没关系,跑的那个也是新人,迟雪一样能把他调教出来……”
“什么?!”我震撼了,猛地一下也站起身来。
展云鹏见状,又有些紧张起来:“阿程,你先别忙拒绝,人不要遇到不懂的事情就退缩。”
不是……什么东西?我才不是因为不懂而胆怯,才不是演不演戏新不新人的问题,我他妈……
靠,迟雪,好阴险!
我内心这一骂刚冒出来,迟雪就应了它,笑容温煦地对展云鹏道:“鹏总,你十点不是还有人要见吗?先去忙吧,我一定会说服您朋友的。”
展云鹏面色少有不安:“我兄弟性格比较倔,但人美心善,喜欢助人为乐,迟导你好好说……”
“鹏总放心吧,我是制片人,这种事本来就应该我自己来操心,您已经帮我太多了。”说着话,迟雪抬起手腕看了眼表,“九点五十了,鹏总快去准备吧。”
“哎哟!”展云鹏凑脸一看他的腕表,真急起来了,连忙跟我解释说要见的人是临时约的,平时很难约。
相比于刚才,我已经平复许多了。余光见迟雪双手背在身后,老神在在地站一旁,面带笑容,总觉得他是冲我来。
不对,什么“觉得”,他就是。
很难说是出于何种心理,我配合他隐瞒了我们认识的事实,草草送走展云鹏。
泳池边剩下我们两个人,迟雪换了张椅子放在刚才展云鹏坐的位置,自己坐下,仰脸望着我:“坐啊,向程。”
我无语,迟疑归迟疑,还是坐回去了。
迟雪一副不急着讲正事的样子,低头在桌上找酒。片刻,拿出被我喝空的酒杯,朝我投来询问的眼神。
“……不小心喝了。”
“一口气?”
“嗯。”
他微微张口,露出惊讶的表情:“酒量这么好?”
我淡然道:“我能一口气喝半瓶黑方。”
他听了,维持那个视线需要自下而上的姿势,静静看了我几秒钟,脸上渐渐生出几分无法名状的哀伤,轻轻叹息:“我都不知道这些……”
被看得极不自在,我扭过脸面向泳池:“你们那个演员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新人敢拍到大半就跑了的?”
他轻笑一声,从旁边冰桶里捞出一瓶起泡酒,一边往那个不相宜的宽口杯中倒酒,一边回答我。
“傍上金大腿了呗,哪里还看得上我这种新人导演,穷酸剧组。”
话是这么说,他语气却很轻松,有点事不关己的戏谑,甚至停下来喝了口酒。
我无法忽视那是自己用过的杯子,胃里搅起一阵难以形容的痉挛,然后发烫。就像是刚一口气喝下去的烈酒着了火,要轰轰烈烈烧过五脏六腑。
他还在继续讲故事:“就那天你拍到我之后发生的事。你也听到了,我和那个小少爷结束了,转天候补的就傍了上去。那位曾少爷有背景,有资源,有钱,愿意替他还违约金,还给他联系了新资源,前途一片光明,我当然不好扣着人不放。”
我不由得又转回脸去看他。他脸上别说伤心,连伤感都看不见。
我早听说娱乐圈关系乱,感情薄,听的时候还不理解人和人怎么能彻底以利益为中心和纽带。现在见了,才算有实感。
他们真的可以把关系、身体,都只和利益挂钩。凉薄、冷漠、现实,每一样都比我们底层奔命的流氓烂仔走私佬更赤裸。
我脑子里忽然想起宋蔚然问的那句,“你是不是看不起迟雪”——这么理所当然把自己的人、身体、关系,都放到这种利益逻辑下去糟贱的迟雪,我看得起吗?
我可能真的看不起。
可是,我又有什么资格看不起?
难道,就因为我以为他对人与人的亲密关系应该是珍惜而郑重的?难道,我以为的,就是他必须成为的?。
我要是真这样要求他,那可笑的就是我了。
罢了。
尽力将杂乱心绪藏起来,我试图把对话维持在具体事情层面上,只问我该关心的。
“如果我答应给你顶那个演员的话,展云鹏给我的算片酬,还是什么?”
“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选了你吗?我还绕了这么大一个弯,让我的投资人去找你。”
我笑笑,口气难掩冷意:“这还用问吗?你自己来找我,我肯定不会答应。鹏哥找我,我会考虑。”
他听了,笑容骤然一收,拿视线很慢地打量我的脸,好像要把我脸上每一寸表情都研究透彻。
半晌,一字一句问道:“你打算一直这样抗拒地对待我吗?”
“……”我抿唇不语。
他视作默认,对峙般凝视我的眼睛,目光沉而锋利,像刀子一样扎入我。
“好吧,向程,我坦白告诉你。”他越桌凑近,几乎与我鼻尖相抵,呼吸落在我脸上。
他了解我性格,知道给我机会我会溜,强硬逼迫我反不躲。
“我绕着弯子想提高说服你的成功率,不止因为想让你演我的戏,还因为我想追你。不要对这句话产生字面意义之外的解读,也不要想我在开玩笑,我就是那个目的——和你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明晚睡前。
第13章 就他?他也配把我搞上床?
“那你就这么落荒而逃了?”听我讲完假日酒店二十八楼发生的事,宋蔚然惊问道。不知道为什么,看我的眼神很是恨铁不成钢。
“我没有,我说了考虑考虑,他也把剧本给我了。”
“不是,我是说……你对他要追你这件事,没正面回应?”宋蔚然推开桌上的杯子,朝我靠近一些,瞪着眼睛看我。
“你到底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他要追你,他回来不是跟你当兄弟来了,他想睡你哎!”
“……宋蔚然,我知道追是什么意思,你不要当着茉莉的面说这种话。”
宋蔚然扭头看一眼在旁做手工作业的茉莉,母女俩大眼瞪小眼。片刻,她挥挥手:“进书房去弄,做完了就可以玩半个小时ipad。”
“好耶!”茉莉眼睛一亮,把所有卡纸、剪刀、白乳胶一股脑全装进自己的小篮子里,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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