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我可以看见庭院,听到视野范畴内大部分正常音量的谈话。
只见迟雪身后果然跟着那小少爷,剧组人也早就和他相熟,纷纷上前打招呼。他一边笑着问候大家,一边喊人去外面车里搬东西。
水果,饮料,零食,方便简易的休息用具,应有尽有。不愧是当惯了金主的人。
不久后,陈佐达也来了。小少爷毫不避嫌,像只小猫一样扑到陈佐达身上,后者满脸慈爱,抚摸他的头。一老一小,相谈甚欢。
“看什么呢?”
一个牛皮纸早餐袋被放到我面前的洗手台上,迟雪侧身立在身旁,目光幽幽瞟一眼外面:“又在看陈老师,又吃醋了?”
“……”就烦他这劲儿,我抿抿唇,不语。
他凝眸静静看我一会儿,半晌,眼里溢出笑意,摆出适可而止的姿态来。
“好了,不开你的玩笑了,早上是不是没吃东西?补一补。”
说着他打开早餐袋,从里面拿出粥、炒面、鸡蛋、牛奶、红薯,看起来是把酒店送房间的早餐都薅过来了。
“没时间去买外面的,将就一下吧。”
我顿了顿,不知该感动还是该推拒,想必表情看起来复杂而动摇。而他显然被我的表现取悦到,眼底透出雀跃。
……算了,让他高兴吧。
我选了一份粥端过来,在他的注视下默然进食。
难以否认,他的注视很有杀伤力。被他这么看着,很容易产生巨大的、虚荣的满足感。这感受非但不坏,还会令人心生贪意。
“你昨晚怎么没回我微信?”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问道。
我垂下视线:“睡了。”
“哦。”他的发音黏连,像是在嘟囔。
我没抬头理他,他仿佛有些百无聊赖,少顷,换了话题:“我现在才注意到,孤绪路这片的房子真是太老了。我之前以为只有我们片场这房子空太久,才一副年久失修惨兮兮的样子,原来连我们家都变老了。”
我意识到他在指什么——昨晚在十六号,向廷带他上楼时,楼上两个房间连带一个卫生间,都缺少足够的照明。
向廷说,那是因为房子里电路老化,灯就算换上全新的也很容易接触不良亮不起来。他爸嫌麻烦,一直没好好修。反正大多时间家里也就他一个小孩,只要他房间亮着就够了。
我没迟雪感情细腻,这些细节当时没引起我的伤感。眼下听他这么感慨才有几分不是滋味,半勺粥放下了。
“你昨晚好像对那房子有什么想法,你想怎么做?”
闻言,他抬眼看过来:“我想把它买下来,好好修一修,以后我们住回去……好不好?”
果然是这样。昨晚走出那宅门,他一路沉默不语,我就猜他在思考这样的可能性。
我也一度这么想,却囿于经济实力不能落实,现在换他来的话就没有这个局限了。我理应为此欢喜,然而实际上心情却不尽然。
“你想买的话,可以和向廷他爸谈谈,价钱到位应该不难。”
“向程,我的意思是,我们一起买,你也得出钱。”
“……”
他略微低头,目光如磐石一般笃定:“那是我们的家,不管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房子都得我们一起买回来。”
“我……”
“原来是你?!”
“……”什么万恶的偶像剧桥段,曾玉菡你是什么助攻NPC吗?怎么每次都出现得这么狗血无聊没新意?
我满腔无奈,看着那张漂亮的脸摆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个深藏不露的绿茶女配,然后说出更没新意的台词。
“你是谁?从哪里冒出来的狐狸精——你和我长得好像啊!”
后面这句倒是有点石破天惊。我不由得抬头仔细去看这张年轻漂亮、朝气逼人的脸。
第28章 我当然只能相信他
我还记得头一次见他的情景。
彼时他在车内向迟雪索吻,粉面凤眼,神情娇俏又傲气,从下巴仰起的角度到退回原位的坐姿,都昭显着两个词:养尊处优,人上人。
而且生来如此。
他一点也不友善,但也一点都不让人讨厌。因为他有一双特别的眼珠,漆黑,纯粹,汪亮。你会觉得,无论他干什么糟糕的事情你都会原谅他。
坦白讲,见过他一次之后我就再也没忘掉他的眼睛。
然而我从没有注意到,我们之间存在“长得像”这件事——气质差别太大,我根本无法将他跟自己联想在一起。
何况,我也并没有很熟悉的自己的脸。
此时此刻要在脑中勾画自己的模样,我的回忆还得回到进组第一天,第一次变成顾白的时候。
那是我难得认真从镜子里看自己,看那张脸逐渐变得像我,又不像我。此后,它就定格在我印象中,和顾白一起。
而它和面前这张脸,像吗?
好像,也的确有几分神似。
一样漆黑汪亮的眼珠,一样亦骄亦嗔的嘴角,一样天生有种让人想宠惯想原谅的……魅力。原来,在我的身上,竟然能够看出这些东西来。
这么一想,我简直感到不可思议。活了快三十年,还从来没想过这些词汇和特质会跟我扯上关系。
那这一切,跟迟雪选择曾玉菡——曾经选择,又会有什么关系吗?
显然,并不只我一个人这么想。
那边曾玉菡两片薄唇一含,一抿,眉梢微蹙,眼睛立刻就隐隐见红,用一种难以置信中混着惊喜和感动的眼神凝视迟雪。
“阿雪,原来你对我这么……”
迟雪抬了抬眉,同时举臂挡住曾玉菡扑过去:“不是你想的那样,向程跟你不像,你们根本不是一个类型。”
曾玉菡扭头打量我,眼神迅凌好似秋风扫落叶:“怎么不像了?眼睛鼻子眉毛,不是照我这模子长的吗?”
“……”很难评价这话是自信过度还是文化有限。
我还得准备拍戏,不打算陪他们演狗血替身戏码,端起面前的粥,我便起身去客厅。
用我那网友大橙子小太阳的话说,只要遁得快,尴尬就追不上。
在客厅里确实安生了片刻,够把粥吃完。几分钟后,他们还是跟出来了。
不知道迟雪对曾玉菡说了什么,小少爷竟然一副服服帖帖的样子,看我的眼神少了刚才的冲劲而,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探究。
似乎要跟我对话,想想又作罢,转身问迟雪:“他真的那么厉害啊?要是我不满意,可要把林子童的戏塞回去。”
“那不可能,我的电影不是你闹脾气的玩具。”迟雪的口气漫不经心的,表情却有些吓人。
小少爷听了,立刻撒娇地笑:“说说而已嘛,我又不是那种没品位的土老冒资本家,我可是冲着你的艺术投钱的。”
迟雪轻轻回他一眼,未置可否。看向我,似乎也没打算跟我解释他们之间又达成了什么,眼神一低瞥了下空的打包碗。
“去走戏呗。”
我擦擦嘴,起身跟他出去找陈佐达。
正式拍摄从午间开始一直到傍晚,然后休息吃晚饭,等到深夜还会有一场不小的夜戏。顺利的话,一点前能收工。
曾玉菡声称自己要跟整天,“代表资方视察拍摄情况”。迟雪也不劝,将白助理推出去听他差遣,不许他太靠近,“以免影响收声”。
两人这几句话间,眉来眼去不停,看起来像在做他们之间常玩的什么游戏。
我不懂这算哪一种情趣,只觉得有点无聊。
第一场戏是我和陈佐达。
仍然是回光返照状态中的老关,精神比常年卧床爽利得多,食欲和心情都不错。
不久前,我们才经历了天台的情绪,如今正需要修复和平静。
他想吃一碗最清爽的葱花肉沫面,这也是老关第一次见到顾白时请他吃的东西。这么多年,顾白已经把这碗面做得很精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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