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电脑蓝色的桌面右下角跃动的头像,红色房间里身形模糊的人影,背后不断响起“哗啦”“哗啦”锁链的撞击声,尖锐的警笛混淆着滔天的火焰不断响起爆炸,头顶闪烁不停的红灯,以及手里……那根几乎透明的鱼线……耳边还响着急迫的嘶吼:“还在等什么,拽紧!!”
有那么一瞬间,舒墨甚至感觉到手心被某种极细的东西狠狠勒进肉里,甚至在呼啸的热风中,闻见了浓厚的血腥味。
在浓稠如墨的黑暗里,有只嗜血的怪物,正蠢蠢欲动,它张着血盆大口,用青灰的眼睛注视着它的猎物,在等待着,安静的,平静的,伺机而动。
舒墨安静地在天台站了一会儿,大概就眨眼的时间,什么也没发生,耳鸣似的“嗡嗡”声慢慢停止,紧绷的肌肉也缓和下来。
舒墨十分善于伪装,他抬眼看向王亮,眨了下眼睛,像没事发生,不动声色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双手揣进兜里,同时脸上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朝王亮微点了下头,顺着他的话往下问:“王律师,你说的网站是什么意思?”
王亮警惕地看他一眼,似乎被他那抹笑弄得不太自在,眼神一黯,咄咄逼人地瞪他:“你不相信我!”
舒墨轻微皱了下眉,他觉得王亮说的这句话很有问题。因为他们萍水相逢,没有到“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无条件相信你”的程度,他之所以留在这里,无非是担任公职的责任罢了,只是这话不能直说。
王亮神色起伏不定,像只紧张的河豚,全身都是敏*感点,非得竖起浑身有毒的刺,有话不肯好好直说,硬要绕个弯,舒墨只好转了个话题问王亮:“你能回答上我刚提的那些问题吗?”
“唔……”王亮停顿了一下,过了一会,他摇了下头,脸涨得通红,语气却仍然理直气壮,“我靠的是一种直觉!”
舒墨:“……”
“王律师,”舒墨莫名有点想笑,“直觉不能破案,更不能做呈堂供证,我觉得这道理你应该比我清楚,不应该让我提醒啊。”
“我也知道不可思议,我同事都说我妄想过了头……”王亮梗着脖子,冷硬地说,“可你看这都是巧合吗?同样的仪式感,同样的作案模式,就连凶手的类型都差不多——都是平凡的普通人,突然之间发疯杀*人……难道你就不好奇,这里面会别有隐情?想想就让人细思极恐!可惜这些案子的知情*人不是死了,就是疯了,我没办法给你证实……”
舒墨审视着王亮的脸色,发现他越来越不安,眼睛里的血丝越来越密集,不由地疑惑喊他:“王律师?”
这时,王亮忽然抬手捂住脸,哽咽了一声,语无伦次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不得不做,如果我不做,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受害,可谁能想到会出事……”
“出事?”舒墨眉头一皱,半眯着眼看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亮浑身克制不住哆嗦起来,抗拒地一挥手,抿紧了嘴,一下变得惶*恐不安,舒墨上前一把抓住王亮的手:“王律师,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王亮喉咙里发出一串怪音,艰难地朝后仰了下头,欲言又止地别开脸,“我想下去,我有点累了。”
“先等等,”舒墨不由分说地拽住他,王亮这时候就像个顶着厚重龟壳的乌龟,说不准什么时候又把头又缩回去,他直觉王亮的话至关重要,急忙追问道:“到底怎么一回事,什么出事,你做了什么?”
“重要的不是我做了什么,是我证明了什么!结果是什么!”王亮突然激动地跳起来,奋力想挣开舒墨的手,却没能挣开,只好退了几步拉开些距离,把后背抵着栏杆,用发红的眼睛瞪着他,气喘吁吁地说,“现在你们都明白了,那个未成年割喉案——是真的有人隐藏在我们背后,愚弄我们,控制我们……就像这次一样——警察,记者,那些网民,还要楼下这群人……所有人都被愚弄了……有股令人胆寒的势力,可怕的势力正躲藏在我们的身后……如果我们不警惕,后果会不堪设想!可总是没人相信我,所以,所以我做了那个网站……”
舒墨人看起来纤细瘦弱,手劲却大得惊人,一把扯住往后退的王亮,把他拉得离天台边缘远一些,再次追问道:“什么网站?”
“一个……一个实验性的网站。”王亮用力抽噎了一口气,小声说。
舒墨暗暗观察着王亮的肢体语言,双眼充血,脸色却青中带白,他像是喘不上气,另只手使劲拉扯着领带,嘴角溢出道诡异的笑容,身体却在不由自主发抖,看起来既不安却又亢奋,显得很矛盾,明显一副精神达到极限的模样。
这不可能是在刚刚一小会儿就会产生的精神问题,明显是长期处于某种无法避免的高压之下,精神高度紧张,使神经逐渐绷成一条笔直的线。
就在刚才某一时刻,某些发生的事刺激了他,让他脑袋里那根紧绷的线濒临断裂,一方面下意识寻求帮助,就像撞见舒墨故意引起他注意,想要说些什么,一方面又瞻前顾后、惶*恐不安,以至于每每说到关键地方就欲言又止。
舒墨上前一步,手紧紧拽住王亮的胳膊,用目光逼视王亮,追问:“什么实验?”
王亮咬着后槽牙,艰难地吐出一个词:“……社、社会实验……”
他说的语焉不详,整个人还是紧绷的,舒墨只好放缓了手劲,换了个话题:“社会实验……无所事事的科学家们好像总爱拿人性做话题,似乎只要把人逼到极端,他们就会迸发出达尔文都拍马不及的潜力。”
他目光掠过不远处光海交错的国道,是专属于现代的美丽夜景,犹如不灭的烟火般璀璨迷*人。
看到这里,他心弦微微一动,语气缓和地同王亮闲聊道:“说起科学家,我以前看过一个光污染的报告,大意是人造光源会导致人的生理心理都出现不同程度的问题①。可你这样平心静气地看过去,除了感叹浪费,更多的是觉得夜色真美,人类真是伟大。”
王亮茫然抬起头,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朝远处看去,那黑暗中闪烁的光点显得尤为明亮,在他涣散不明的瞳孔里活泼的跳跃着,他那肩颈紧绷的线条,不知不觉地柔和了下来。
“三区是刚规划没多久的,好像也就两年的时间,已经修成了这样,谁能想到两年前这里还是有名的城中村,简直是翻天覆地。”舒墨好似在闲聊的感叹,“那边据说有所学校,还是市重点,要换以前肯定没人愿意孩子过来,可现在,只怕学区房都抢不到了吧……王律师,你有孩子了吗?”
王亮全身又骤然绷紧了,瞪大眼睛,警觉地盯着舒墨,粗声说:“没有,我没结婚。”
舒墨又问:“你家人呢?父母兄弟?”
王亮摇头,哑声说:“我是家里独苗,老人家前几年相继走了。”
舒墨闻言煞有介事地点了下头:“单身贵族,无牵无挂,所以才在夜深人静的黑夜登上空无一人的天台,也不担心有人会着急……”说到这里,他话音一顿,忽然意味深长地看向王亮,“请恕我冒昧问一下,你大半夜一个人在这里,是赏风景,还是想做点别的什么?”
王亮先是一愣,接着想到了什么,脸上一片青灰色的惨白,露出个要哭不哭、十分崩溃的表情,顿时老态尽显,和白天那个在电视上不可一世、鼎鼎有名的刑辩律师天差地别,他到底要做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可能无论身份高低贵贱,秉性是强势还是懦弱,在死神面前都是一样的渺小,能感到此生最惧怕的恐惧。
忽然,“哗啦”一声,一阵大风肆掠而过,王亮身子往旁边一偏,就站不稳了,差点跌落下去。
舒墨立刻用手把他撑住了,用手臂拎着他的胳膊半拖着朝里走,直到走到天台旁的楼梯间,让他倚着两面墙的夹角站直了,才直居高临下看着他,用怜悯的语气说:“我一向觉得,敢于放弃自己生命的人都格外有勇气,可换个想法,这些人大多为了逃避现实,干脆轻巧地结束自己的生命,又显得十分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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