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有些不安地吞咽了口唾沫,似乎在避开车上的其他人,用更小的声音说:“老大,415的石碑广场,简直就是场噩梦,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实在太惨烈了,就像地狱一样,我们局里好多人都心理治疗了好一阵,这才刚刚好……那个R……他会不会又出现?”
周鹏不由捏紧拳头,半晌,他松开手,故作轻松地一笑:“瞎担心什么,都说是李志搞的鬼,李彬也承认了,是他自己伪装成R和王亮里通外合。演戏懂吗?就是为了报复媒体,演的一场戏。就算李志他真成了怪物,也不至于那么丧心病狂。再说了……”
周鹏抬眼看向不远处正和王亮交涉的容铮,轻声叹了口气:“人流量早就被监控起来。不需要你提醒,调查组那群人下午就开始布置了。消防、救护车、特警队……都在这边随时待命。如果R出现,那就是瓮中捉鳖。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有他们,我的确能放下一百二十个心。”
案件到了最末尾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渐渐清晰。在逃的李志,就算再有能耐,也逃不出警方的天罗地网。当年涉案违纪的人员也一个都逃不了,陈年旧案如今一笔笔清算。
虽说迟到的正义并不是真正的正义,但至少总算拿回了一个公道……似乎到此,所有一切都尘埃落定,周鹏终于在紧迫中的感到一丝忙里偷闲的轻松。他把走廊上的窗户推开了一些,呼出一口白色的长气。
“不过你担心也对,媒体那边可能听到了些别的消息,没准是李志搞的小动作。”周鹏说,“那记者不是还和你在一起吗?你找他打听下——行了,时间紧迫,我先挂了,等你消息。”
周鹏挂上电话,手肘撑在窗台上,弹了弹烟灰,目光不自觉落在楼下。
聚集的年轻人们还和之前一样,在电视台前的广场上,虽然乱糟糟的,不过还算有序。他们围成七八个人的小圈,有的坐在地上打牌,有的自顾自玩着手机,还有的在大笑着聊天。
附近城乡结合部的农民窥见商机,也不顾炎热,汗流浃背地游*走在人群中,像个小摊贩样,提着装满饮料和迷你电风扇的小篮子高声吆喝。
周鹏扯了扯领口,盯着一个扎马尾的女孩从满头大汗的中年人手里买来迷你电风扇,粉蓝色的,可惜在把手上贴了蠢蠢的卡通老鼠,显得很丑还土,要是在商场,这些女孩肯定不愿意花钱买了。
这个鬼天气实在太热了,那些穿着斗篷戴着面具的年轻人们似乎再也坚持不下去,偷偷把斗篷解开,掀起了白色面具——果然都是年轻人,最大也就二十来岁吧。
他们为什么会聚集在这里?因为喜欢R,崇拜他无所不能,觉得法外制裁者都像蝙蝠侠一样帅?
还是真心对贫富差距渐大的社会和不健全的法律感到不满?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向养育他们的成年人和当权机构挣扎着呐喊?
周鹏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起来,目光又移向全副武装的特警们。
因为4月割喉事件,特警制服又再次升级,特质的厚重布料密不透风连接着头盔,这么闷热的天气,那些巡逻的年轻特警们也一定很疲惫了,他们是为了什么想做特警呢?
老实说,服装帅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毕竟谁都有二的时候,周鹏就是这么个二货。
结果他刚毕业就跑去做了刑警外勤,说好听点是业务繁忙,接地气——风吹日晒,蹲在垃圾桶旁吃泡面,徒手爬墙,跑酷似的满城跑追犯人,就没有穿着制服体体面面的时候。
做刑警的就是要接触人性的阴暗面,没有一起刑案会让人大快人心,不断接触伤害、死亡,还有受害人的恐惧、悲伤,罪犯的歇斯底里、偏执。
他们寻找证据,走访亲朋好友、群众,把受害人和罪犯的私生活慢慢剖解,让鲜血淋漓的现场一遍遍在眼前重现,把真实动机大白天下,还原作案的全过程。
或许……他们才是最容易接触深渊,变成怪物的那群人。
对了,郑平……
他刚分配到外勤的时候,就和郑平搭档。郑平算半个师父,八百年穿不着的制服,被他熨得平平整整挂在更衣室里。
可能因为做过基层,郑平年纪轻轻就带有老一辈警察的情怀,常常把“为人民服务”挂在嘴边,待人如春风般和煦,还没有老警察的陋习,从不说粗话,见人就笑,温和的像个邻家大哥哥,和什么人都能勾肩搭背,再丧心病狂、冥顽不灵的犯罪分子都能和他好好说上话。
周鹏刚进队的时候,多少有些年少气盛,总觉得自己能干番大事业,见人就吹大牛逼,现在光想起来就觉得丢人,可郑平就笑眯眯听着,从不像其他队里的“老人”想要打压他,也不指使他端茶倒水,也从不藏私,连线人都给周鹏介绍,他能有现在的成就,多少离不开郑平的指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腐蚀的呢?
警察面对的诱*惑实在太多了,尤其是接触到缉毒这块,糖衣炮弹都是轻的,郑平接触的线人太多,三教九流,吸毒的,贩毒的,经手的都是大把的钱,他难道真像李彬所说,是个伪装多年,演技深厚的黑警?他有可能是被威胁的吗?
不,如果是威胁,他完全没必要杀害李义。
周鹏长长呼出一口气,把燃尽的烟头在窗台摁灭,既然想不通那就暂时不想了。
他伸手去拿墙边的拐杖,谁知道那拐杖不太老实,顺着墙往另一侧滑了大概三四厘米。周鹏瘸着一只腿,这三四厘米的距离对于他来说,简直算是天堑。
没办法,他只好撑着窗台,拼命拉长身体带着手去够拐杖,指尖刚刚碰到,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一时猝不及防,差点被歌手嘶声力竭的“死了都要爱”吓得摔出窗外,还好撑住了窗台,才没造成跳楼惨剧。
原地做了个深呼吸,周鹏手脚冰凉,僵直着半个身体朝后退了小半步,这才感到些脚踏实地的踏实感。
他擦了把额头上刚冒出的汗,不敢再作死乱晃,等撑着墙缓缓站稳了,才摸出口袋里的手机,这时候手心已经全是汗,然而因为长久没人接听,手机已经自动断了。
他瞄了一眼手机屏幕,有些惊讶地挑了下眉毛——是以前的同事,附近执勤小队组长,杜昭。
周鹏不由地皱起眉——杜昭是金羊分局刑侦队队长,两年前涉事的警察是他副手,他才刚知道实情,还来不及和谁通气,杜昭怎么会联系他?
这时,手机震动了下,小张打来了电话。
周鹏来不及多想,接了起来:
“老大,陈俊然交代了,他说半小时前,收到一条匿名邮件,说是零点有人要在电视台自杀明志,具体明的什么志,没详细说,只是对方为了证实情况属实,还特地发了段视频,视频我已经发来给你了。”
他说完,周鹏的手机就震了一下,周鹏于是迅速地点开视频。
视频像素不高,颗粒尤其分明,整体光线灰暗不明,必须得仔细看,才能从黑暗里寻找到角落里有个模糊的人影,那个人蹲在地上,双手遮住耳朵,拼命用身体前后摇摆,像个精神不正常的人,做些无谓的动作,整个画面看起来非常诡异。
紧接着,录像的人转了个身,把镜头对向四周,那是个天台,风很大,在视频里发出“呼呼”的声响,镜头展示了一圈四周的环境,录像的人便慢慢靠近蹲着的人。
那是个短发的老妇人,只有背影,齐耳的头发乱糟糟的,穿着深色的短袖长裤,身体瘦弱得只剩下一把骨。只见那人背上挂着个很大的纸壳,上面大大写着“冤”字。而那个老妇人正在哭,发出“呜呜”的声音。
接着,录像的人转了个身,把镜头从高照下,仿佛在暗示,这个背着“冤”字纸壳的人即将从楼上跳下。
整段录像,没有丝毫其他的声音,却能清楚看出来,那就是省电屿(-汐&独_#家视台。
而视频的右下角显示的时间,正是2015年6月15日,23:27分,也就是在二十分钟前。
周鹏皱着眉,来回看了几遍,看见老妇人的背影的时候,他突然想起在电视台门口那道有些熟悉的身影,忽然,他心中闪过一个可怕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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