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住院部在七楼,和医院主楼不是同一栋。医院的路线又相当复杂,每一处的电梯各有不同的去处,还要分医护人员专用和病患专用。
走到走廊的另一边时,白皎听见其他的病患家属正在拉着护士问路,护士耐心解释了一遍又一遍,家属才总算勉强搞明白一点。
他心不在焉地听着,脚步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电梯门口。
等电梯人不少,旁边有一位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说这儿也忒复杂,看见白皎这么一个年轻人过来,赶忙拉住白皎问去缴费处应该走哪里。
白皎被她拉住,心里也很茫然,但在他自己也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嘴巴就已经脱口而出,“坐这个电梯下去到三楼,走西边的通道就能到大厅了。”
老太太似乎已经晕头转向找了很久,听见后连忙给白皎道谢,又笑呵呵地说这么熟悉,是不是经常来。
旁边的年轻女性看起来像是老太太的家属,听见老太太的话后连忙拉了拉她,小声说哪儿有这么说话的,又转头冲白皎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白皎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电梯正好到了,零零散散的人走进,白皎按了下三楼的按钮。
一旁的年轻女性似乎又犹豫了一下,悄声开口。
“弟弟,我想再问问去停车场应该走哪里呢。”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这儿太绕了,别说老人分不清,我自己也有点找不到路。”
白皎听见后,嘴巴微张了一下。
电梯内壁是光可鉴人的钢板,他在镜子般的倒影中看到了自己困惑不已的脸。
电梯按钮亮着,白皎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了指二楼。
他不敢确定自己潜意识里冒出来的路线,“嗯...好像是到二楼,然后去C栋的电梯,再下负二楼。”
旁边的年轻女性连忙道谢,“对对对,想起来了,护士长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白皎的双厨抿得紧紧的,闻言点了点头。
他应该是没来过这里的。
应该没有来过才对。
三楼到了,年轻女性扶着老太太对白皎又道了声谢,离开了。
白皎走得比其他人都要慢一些,几乎是拖着脚步走在医院连接两栋楼的廊桥下。
廊桥是半露天的,转头能看到远处通往国道的高架桥,高低错落蜿蜒在一起,像有生命的脉络。
白皎盯着那条可以通往南市的高速路口看了一会儿,脚步没停,继续往前走。
廊桥的另一端连着着主楼,白皎人还没有到,视线已经飘了进去,看见了另一端人来人往的医护人员们。
就像游戏载入地图一样,他还没有走进去,但大脑已经自发地构建起主楼的构造和模样。
一楼大厅可能会有三个护士台,中间有一栋李时珍的室内雕像,从楼上看像一个三角。付费处和药房说不定分别在大厅两边,拿药的时候要来回穿梭,动线并不方便。
也许...也许他是真的像白初贺说的那样,有建筑方面的天分,只看到建筑的大概形状就想象出了其中的分布。
电话响起,打断白皎乱七八糟的思绪。
他接起来,是大庆的声音,告诉白皎住院手续这儿他和刘老头来弄,让白皎不要担心。
“皎儿,辛苦你多留一下,看着点张爷的情况。你吃晚饭没呢,我顺道给你打份饭上去。”
大庆刚交完押金,说完话后电话对面却迟迟没有动静。
他有些疑惑,难道是信号不好?
另一头的白皎抓着手机,大庆“皎儿?皎儿?”的声音的声音在耳边响着。
白皎觉得自己的眼珠有些干涩,转动时没有平常那么灵活。
他慢慢垂眼,一切场景尽收于眼中。
白皎五指倏地抓紧手机。
三个护士台,三角一边一个,他看见大庆正拿着电话站在北面的护士台前,电话里传来他向值班护士询问住院部怎么走的声音。
人来人往中,另一头的刘老头离开缴费处,慢悠悠地把一沓单子折好揣进怀里,走向另一边的药房。
本该只存在于脑海中想象出来的场景和构造,真实无比地出现在面前,每处细节都和白皎大脑里的画面如出一辙。
最中间的李时珍雕像拿着一册卷轴,双眼悠长地望着大厅所有或哭或笑的人。
电话里的声音仍然在响着,“皎儿?...哎这儿信号怎么这么差......我马上上去啊。”
白皎呆呆地听着,直到电话被对面的大庆挂断。
他又在三楼站了一会儿,直到大庆和刘老头向电梯那头走去,才又转身原路返回。
住院部七楼的护士站,两位小护士正在讨论这周又被主任薅了多少根笔,看见神情恍惚的白皎时,友好地开口,“是家属吗?有什么需要的话就跟我们说。”
白皎晃了晃头,说没事,抬脚离开了。
两位小护士在后面看着,她们见惯了神情各异的病患家属,听白皎说没事,就转头继续忙工作。
白皎回到了病房里,守在张爷床边坐了一会儿,脸上的呆滞感更重了,直到病房门被推开,响起热热闹闹的声音。
大庆提了一大口袋东西进来,刘老头跟在后面咕哝,说哪儿就要买那么多东西了,医院旁边东西本来就贵,浪费钱。
白皎终于稍微回过一点神来,看见大庆捎了几盒盒饭上来,“皎儿你应该还没吃吧,快垫几口。”
白皎并没有什么食欲,“谢谢大庆哥,我不饿。”
大庆不由分说,把筷子一起塞给他,“快吃,一直守在这儿呢吧,不饿也吃点。”
白皎只好接过,下意识没说自己刚才也下去了的事。
一次性饭盒打开后不知道这是什么套餐,成堆的胡萝卜堆在里面,相当扎眼。
他不想拒绝他人的好意,夹了块胡萝卜刚想送到嘴里,就听见病床上传来一点细微的动静。
白皎立刻撂下筷子,凑到床边。
大庆听见声音和刘老头一起凑了过来,三个人脑袋挨着脑袋,一起看着病床上闭着眼睛的张爷。
谁知传出一点动静后张爷又没反应了,大庆看了一会儿,小声道:“该不会我们听错了?这还没醒呢吧?”
白皎没说话,难得有些固执地守在床边。
大庆说完话没多久,张爷的眼皮终于动了动。
“嗳,醒了醒了。”大庆激动道。
张爷苍老的眼睛闭着眯了眯,本就苍老的眉眼又出现了一些沟壑,随着心电仪的滴滴声,半晌后,他缓慢睁开了双眼。
病房里灯光明亮,他似乎不太适应,虚虚地眯着眼睛,眼珠转了转,看向白皎。
“这是醒了。”刘老头在一边评价道。
虽说醒了,但张爷眼睛仍然半眯着,像没睡醒一般,盯着白皎看了一会儿,颤颤巍巍地张口,“......小月亮?”
白皎愣住。
大庆脸上高兴的表情僵住了,一双小眼睛灵活地转来转去,但半天都没能说出什么合适的话。
最后还是刘老头拨开大庆,往前面凑了点,“老张?醒了啊?”
张爷又闭了闭眼睛,正在他们都猜测是不是又睡过去了的时候,忽然又挤出一句话。
“多大年纪了还抽烟,一身烟味。”
“是醒了。”刘老头气笑了,“你小心着,半夜我给你气管拔了。”
大庆这才松下心来,但瞥见旁边一愣一愣的白皎,心又紧了起来。
这关头,张爷的眼睛又朝白皎看了过去,“小月亮,是你送我过来的?”
白皎嗓子有些发干。
大庆和白初贺都跟他说过,张爷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了,刘老头那天也叼着烟,说人老了,是这毛病。
张爷把他认成小月亮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病房的灯光太明亮,光线折进张爷的眼睛,让那对平常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睛此刻变得十分明亮锐利。
就像他第一次跟着白初贺到阴家巷那天,深夜的灯光下,张爷站起来问他“小月亮,你好点了没”的那时候。
那时候的张爷似乎难得精神了起来,站在灯下,身形不再佝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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