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白皎的话后,大庆沉默了下来。
大庆听得难受。
白皎用着难过的声音去心疼一个不存在的第二人,为此,甚至把那些原本就属于他的东西不断推出去,用惭愧不已的声音说着这些应该属于小月亮。
可这些该属于他啊。
这些本就属于他,白皎没有任何为此惭愧自责的必要,也不应该这样拷打着自己已经积压了许多难过回忆的内心。
大庆当然知道白皎说的是哪张照片,为了方便,他也用手机拍下来过,牧枚那张就是他发过去的。
这张照片现在就存在他的手机里,只要他愿意,他现在就可以拿给白皎看。
可一旦记忆恢复,加诸在白皎身上的也许会是成倍的痛苦,与之相比,只是为此自责也许还来得好受一些。
大庆挣扎着。
有那么一瞬间,他已经要掏出手机了。
“叮”的一声,微波炉的声音响起,就像大庆已经做好决定的内心。
但与之同时响起的,是护士台传来的一道压也压不住,疯了一样的问询声。
“请问这里有没有叫白皎的病人?是个十七岁的男生,个子不高,有点瘦,穿着海珠的校服。”
第100章
大庆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转身就拐了出去,果然在护士台前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在他印象里,白初贺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慌乱过。
当年小月亮走失时他并不在白初贺身边,不知道白初贺是什么状态。这么多年了,有时候闲了下来,大庆就会没事瞎捉摸,那时候的白初贺究竟该有多惊慌,多着急。
现在,他似乎终于真真切切看到了一点,就在眼前。
白初贺的语速又快又急,护士们根本跟不上他的语速,等他说完后才查了病历。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没有收治叫白皎的病人。”护士欲言又止地看了眼白初贺,“您是患者家属?和患者联系不上吗?”
白初贺手心一紧,转身就要走,大庆看那架势怕他一冲动做出什么事来,连忙叫了一声,“狗儿!”
白初贺身形一震,扭头看向拐出来大庆,立刻跑过去抓住大庆的肩膀,“他人呢?他怎么样了?!”
离得近了,大庆才发现白初贺的额发全部被打湿了,凌乱地垂搭在眉眼前,身上的衣服衣领也湿了一大片,汗水沾着他脖颈往下慢慢滑落。
大庆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外面下雨了?”
白初贺的声音已经有些失控了“他在哪儿!”
大庆没想到白初贺手劲儿这么大,冷不丁肩膀被抓得龇牙咧嘴,“你别急啊,跟你打电话的时候你也不听我说完,你——”
白初贺看起来根本等不及他说完话,转身就冲向走廊内的一间间病房。
大庆手臂一紧,心里直骂白初贺这个直性子,一急起来就血冲脑门,不管不顾,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从前也是,看见小月亮不对劲儿,闷着头就要往里冲,还是他和小月亮拼命拉着才拦下来。
再和白初贺见面时,白初贺已经沉稳了很多,说是沉稳,也许是对无关的人和事提不起任何兴趣的冷漠,也变得沉默了很多。
乍一相处了这一阵儿,大庆以为白初贺已经变了,改掉了以前那种冲动上头的毛病,现在看来有些根里的东西是没那么容易变的,只是缺少一个合适的诱因而已。
大庆有点恼火,又有点无可奈何,上前两步抓住他,“怎么不听人话呢你这玩意儿,我都跟你说——”
白初贺头都没回,肩膀一闪,从大庆的手里挣脱了出来。
大庆恨不得直接抄手给他一巴掌。
两人对峙时,身后传来紊乱的脚步声,“大庆哥,饭——”
白初贺拨开大庆的动作一下子停下了,大庆趁机一把死死按住他,免得他跟发疯的狗一样到处乱窜。
于此同时,他回头看了一眼。
白皎的身影出现在另一头,两手捧着刚从微波炉里拿出来的饭盒,双手烫得来回交替着,目瞪口呆地看向那一边的两个人。
大庆叹了口气,声音在白初贺耳边响起,“跟你说了别那么急,先好好听人说话,皎儿他没——”
白初贺一下子甩开了他的手,朝白皎大步走去。
“......”不知道第几次被打断的大庆已经有些无语了,看见白初贺低沉得能挤出水的表情,也赶紧跟了过去。
白皎端着饭盒,看见白初贺后心里先是漫起一股疑惑。
刚才短暂的一瞬间内,他听见了白初贺在护士台问询的声音,但他不明白为什么白初贺会那么问,仿佛认定他出了什么事故。
大庆应该和白初贺说了才对。
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内情吗?
在白皎还没想明白的时候,白初贺已经到了面前。
疑惑之外,白皎内心仍然充斥着下午听到许安然那番话和张爷叫他小月亮时的混乱感,他一时没能调整好情绪,没有像往常那样对白初贺露出笑容。
他看见白初贺有些狼狈的样子,“初贺哥,你怎么——”
肩膀瞬间被抓住,白皎整个人摇晃了一下,手里的饭盒差点没拿稳,他赶紧抱住,整个人有些手足无措。
白初贺抓着他,将他整个人转了一圈,又伸手拨开他的头发检查他的脸,动作急切,压根就没给白皎继续说话的机会。
白皎被他弄得晕头转向,反抗似地挣扎了一下,但马上又被白初贺抓住。
领口忽然一阵微凉,白皎下意识地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
白初贺居然在解他领口的扣子,要剥开他的衬衫,检查他的右肩。
右肩肩头已经露了出来,月牙吊坠一下子滚落出来,贴着白皙的皮肤,冰凉不已。
身边有些路人一脸看精神病的眼神走过,护士站的护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白皎终于忍不住了,感觉有什么东西涌到了脑门,让他大脑发晕,双眼酸胀,脸颊发烫。
“哥!”他尖锐地叫了一声,使劲儿摆脱了白初贺的手,退后了一步。
大庆正好也拉回了白初贺的手,皱着眉头压着嗓门,“狗儿,人来人往的,你这是在干嘛,你吓到他了。”
白初贺被大庆拉着,连连踉跄了几步,直到和白皎隔开了半米的距离,血冲头顶的感觉才好了一些,逐渐冷静了下来。
他抬起头,再一次向白皎看去。
白皎站在对面,饭盒已经放在了一旁的长椅上,低着头,食指有些笨拙地扣着领口的扣子。
有颗扣子崩开了,不知道飞到了哪儿去,白皎试了几下后没能系好,只好敞着细弱的锁骨,再一次抱起旁边的盒饭。
白初贺这才看见白皎的眉头死死蹙着,耳朵尖和眼下是一片赤红色,刚刚被他按住检查的双肩微微发抖。
白皎低着头,对旁边问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护士说了声“没事,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然后就捧着盒饭,埋着头往另一头走去,一声不吭,也没再叫白初贺。
“狗儿,知道你着急,那也得好好说啊,你这上来就按着人家,兔子还会激眼呢,再没脾气也要生气了。”大庆拉着白初贺,无奈地低声道,“你再着急,那也先等我说完话啊,皎儿没事。”
白初贺抬头看向大庆,脸上有点怔然,“不是他?那你怎么说他在医院?”
大庆被气笑了,“所以说你那么急干什么,都不听我说。他没事,是张爷倒了,他正好撞见,叫了救护车一起跟来医院的。”
“我跟他说过不要一个人——”那种整个世界都颠倒过来的焦急感仍在心头,白初贺的气息有些不稳。
“他都十七了,狗儿。”大庆不赞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怎么可能时时刻刻都跟在他身边?而且这次还是多亏了他突然想到来阴家巷看看,医生说了,幸好是他发现张爷发现得早,不然可能就救不回来了!”
白初贺这才完全听明白,“张爷?张爷怎么了?现在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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