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争醒来的消息早就兵分四路传达给卢贺鲸,但陈争嗓子恢复得差不多了之后还是自己给卢贺鲸打了个电话,卢贺鲸显得很平静,没说几句就要挂断,陈争笑道:“小舅,听说你担心我醒不来,茶不思饭不想,怎么我好了,你又这么冷淡?”
卢贺鲸一噎,“没有的事。”
陈争笑道:“小舅,谢谢。”
卢贺鲸张了张嘴,陈争谢的是什么,他知道。当时情况危重,陈争所在的直升机是唯一能够追上并且狙杀金乌的,但“量天尺”正在用平民的性命堆成尸山血海,陈争不可能无视这一点,只顾着追击。是他及时驾驶武装直升机赶到,火力压制“量天尺”,拯救平民,陈争才能全力追击。
卢贺鲸叹了口气,“跟小舅客气什么。”
陈争和卢贺鲸又聊了会儿,陈争问及韩渠和梁岳泽的情况,卢贺鲸语气沉了沉,说韩渠的情况其实比梁岳泽稳定,他的求生信念很强,医生能做的都做了,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睁开眼。至于梁岳泽,他昨天又抢救了一次,病情反反复复,颇受折磨。
陈争说:“我和鸣寒下周就回来。”
卢贺鲸说:“对了,函省马上会派出援助单位,帮M国重建。”
陈争说:“难怪李东池最近这么积极。”
机动小组留在M国治疗的伤号基本都恢复了,文悟的情况却有些复杂,他身上没什么大伤,脑子里的血块让他昏迷了不短的时间,最近醒了,血块也基本被吸收,但居然有了后遗症,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吐槽李东池是个没文化的流氓。
李东池傻在当场,李少爷出生就是纨绔,从未被人如此评价过,闻言呆呆地看向周决,“哥们儿,他说我什么?”
周决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文悟扫射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上辈子可能是一匹马,下辈子当一辆车。”
周决:“……”
鸣寒也未能幸免,文悟幽幽看他一眼,“天天开屏,你屁股抽筋了没?”
只有陈争没有被波及,文悟一看到他,就像在南山市见第一面时憨憨地笑起来,还张开双手讨要一个拥抱,“陈哥,我厉不厉害?”
陈争哭笑不得,抱住他哄道:“不愧是机动小组第一全能队员。”
函省的第三批支援单位抵达M国时,机动小组要正式撤离了,文悟脑子里的血块彻底消失,人也正常了,拼死不承认自己养病期间的所作所为,被李东池开着装甲车追了半条街,“老子是不是没文化的流氓?你给我站住!敢说不敢认吗?”
文悟跑得眼泪掉了一脸,看见陈争宛如发现救星,飞快冲到陈争身后,“陈哥!救命!”
陈争将装甲车拦下来,李东池骂骂咧咧下车,还要找文悟算账,文悟已经麻溜跑了。陈争颇有兴致地打量李东池,李东池被他盯得发毛,“干嘛?被我迷住了?让我看看鸟在不在附近。”说着就手搭凉棚,左右四顾。
陈争笑道:“李队长,你的志向是不是变了?”
李东池一愣,整整已经穿得很齐整的警服,又摸了一把寸头,“咳咳——哪有,我不是一直想当个让平民安居乐业的好警察吗?”
陈争不拆穿他,他一看陈争那笑得很有深意的模样就急了,“我说真的!我下一个目标就是让北部彻底安稳,犯罪虽然不可能全部肃清,但我会像你们一样竭尽全力!”
陈争说:“好,我等着。”
李东池又得意起来,“鸟给我说,很喜欢我们家酒店外面那片海滩。”
陈争挑眉,“怎么,你要送给他?”
李东池眨巴眼,“你们结婚来我这儿办喜酒怎么样?海滩让你们包一个月!”
陈争说:“鸟穷。”
李东池不信,“怎么会?他都跟我说他嫁入豪门了!”
陈争:“……”
直升机起飞,前往M国为数不多能飞国际航线的机场,李东池、李功盛、龙富生在停机坪上挥手送别。机舱拉起,天地倾斜,陈争撞在鸣寒肩头,鸣寒自然地揽住他的肩膀。
大地上,重建正在两国的力量下如火如荼进行,遥远的北部,M国警察深入犯罪腹地,枪声与炮火之后,一定有安宁降临。
机动小组全员回到洛城的三天后,梁岳泽脱离生命危险。又过了一周,他恢复到了能够清醒对话的程度。
陈争来到病房,梁岳泽缓缓转向他,眼神顿了顿,旋即露出苍白的笑容,“争争。”
昏迷多时,身体机能几乎全毁,梁岳泽瘦得像一具骷髅,眼窝和脸颊深陷,毫无血色。
“你觉得这个称呼还合适吗?”陈争保持着平静。
梁岳泽张了张嘴,点点头,“也是。陈警官,你也活着。”
陈争讽刺道:“你还没死,我怎么会先你一步。”
梁岳泽疲惫地摇头,“你想跟我说什么?这几天你的同事审问了我很多次,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
陈争来之前看过审问记录,梁岳泽交待,金丝岛案之后,他就被仇恨所改变,他在M国待了很长一段时间,明知亲人的死是人为,却没有丝毫办法。周围的人都告诉他,放下吧,连最疼爱梁语彬的爷爷也让他放下,可是他放不下。
当时“量天尺”里相对弱小的金孝全找到他,告诉他真相,他和金孝全携手,蚕食金池也在华国的势力,制造命案,对金池也的附庸一网打尽。
云泉集团逐步恢复元气,而他也经过“量天尺”的眼睛看到了一个更加自由的天地。良善的商人最后能得到什么?他顶多只能走到爷爷的位置,随时可能被罪恶吞没。那么他为什么不成为罪恶本身?
他已经犯下了罪行,从和金孝全结盟的一刻起,他就不可能成为良善的商人了。何况他的仇还没有报完,霍家和卜家的人还活得好好的,金池也背后的金乌就像一颗发黑的星辰,在他周遭投下阴影。
他要杀掉金乌,成为金乌。
他在M国北部默默培植自己的势力,每一个雇佣兵群体中都有他的眼线,“量天尺”为他在世界各地赚取了海量财富,这些财富成为他布局的基石。
当他的实力越来越不容小觑,金乌终于注意到他。这正是他计划中的一步,他要金乌自投罗网。
五年前,一场发生在M国北部的暗战终结了上一代金乌罪恶的一生,那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子弹从金乌心脏穿过时,金乌愕然地望着他,至死也不相信自己输给了梁家那个废物长孙。
旧时代的金乌落下帷幕,他成了“量天尺”中最神秘的大脑。
金孝全和金秀河全不知情,还妄想在华国扩展势力。他的志向已经不在商场上,和金孝全的裂痕越来越大。金孝全在华国制造犯罪,每一步都牵连到他,华国警方开始密切关注“量天尺”。他知道有朝一日,金孝全一定会死在他手上。但一切还不急,作为金乌,他有充足的时间,“量天尺”降为他获取云泉集团永远给不了他的自由和财富。
“你说没有人帮你,宾法算什么?”陈争声色俱厉,“当年他宁可放弃前途,也要查明金丝岛案的真相,你是怎么对这个直到死还没有放下小彬小晴的警察?”
梁岳泽看向窗外,陈争看不到他的眼睛,但猜想得到,他的眼中一定没有丝毫内疚。
“我感激他,但他能力不足……”梁岳泽还未说完,陈争就一拳挥了过去。
梁岳泽口吐鲜血,剧烈咳嗽,“悠着点,陈警官,你们不是还要把我送上法庭?”
鸣寒冲进来抱住陈争,“哥,别为了这种人动气。”
“鸣警官说得没错,为我,不值得。”梁岳泽缓过一口气,“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杀他,我告诉你,宾法是所有被我杀死的人中,我最不愿动手的一人。但我没有选择,他这辈子就耗在金丝岛案上,盯着我,盯着云泉,我在M国的动向被他知道了,他是最早猜到我是金乌的人。”
梁岳泽摇了摇头,“下次你们去看他的时候,替我上一炷香。算了,反正我很快也会下去和他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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