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泉市的案子过于复杂,鸣寒只说了牵扯到朱玉茉和朱倩倩的部分,大致是从“曾燕”的遇害延伸出两条线,一是现在的“曾燕”不是真正的曾燕,二是曾群年轻时作恶多端,可能造成卖凉拌菜的朱家母女的失踪。这两条线在现阶段汇集,关于朱玉茉有一则“流言”,她可能为毒贩工作。
王敬越听脸色越颜色,拳头握得很紧,几次想要打断鸣寒,但都忍住了。
鸣寒介绍完基本情况,“王叔,您确定我们找的这个姓朱的女人,就是你说的朱零娟?”
王敬沉默了许久,慎重地组织语言,“如果和毒品有关,那一定就是她。但朱零娟只是我们当时掌握的假名,她到底叫什么,有没有正规的身份,我们始终不知道。”
事情还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那时别说竹泉市、雅福市这样的小地方,就是省会洛城,也相对落后。落后是犯罪的温床,杀人、抢劫、盗窃之类的事几乎每天都在发生,雅福市黑社会猖獗,甚至出现了毒贩团伙,帮派之间火并的事频繁,当地警方牺牲了不少警察。不久,雅福市的乱象还蔓延到周围的城市,竹泉市也受到影响。
最可怕的时候,毒贩敢在白天、在闹市区开枪,小孩成了他们输送毒品的工具。雅福市警方难以与他们对抗,省厅终于出手,派去一支由特警和刑警组成的精英小组。
这个小组就是机动小组的前身。
王敬也是被抽调的刑警。精英小组浩浩荡荡过去,却遇到了很现实的问题——他们很难打入狡诈残忍的毒贩内部,半年来你追我藏,打掉的仅是一些边缘团伙。
雅福市有三个团伙势力最强大,王敬需要对付的团伙叫做“黑勇”。队员们想尽办法,得到一条情报,“黑勇”里面有个名叫朱零娟的女人,表面上是个厨师,实际上是高层查子的情妇。她似乎游离于组织之外,但又能够接近权力中心。
与毒贩过招,少不得卧底、线人,警方已经派出不少卧底,而王敬培养了一些自己的线人,这些线人基本都是男人,但有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村女孩,她叫陈采花。
听到这个名字,鸣寒神经跳了两下。
王敬继续说,陈采花其实并不是从农村来的,是他早期办案时救下来的女孩,女孩向往惩奸除恶的生活,但又没有成为警察的客观条件,老是缠着他,他思索再三,让女孩给自己当了线人,并且弄了一个新的身份。
在当线人之外,陈采花还卖凉拌菜。她的手艺非常好,吸引了众多食客。
陈采花协助警方侦破了不少案子,王敬对她信赖有加,再加上朱零娟是厨子,她也是厨子,接近朱零娟的任务势必交给她。她却说,自己还想带一个人。
王敬大发雷霆,线人不能暴露自己,陈采花还要带人进入队伍?
陈采花带来的这人正是曾群,王敬一看到这满面凶相,吊儿郎当的男人,感到头痛欲裂的同时,又不得不承认陈采花真是把自己看人的本事都学了去。
曾群不像个好人,而“好人”当不了线人。
陈采花兴致勃勃地讲起如何与曾群相识,让王叔大跌眼镜的是,他们居然已经耍起了朋友!
“老王,你就给我们个机会吧!”陈采花笑嘻嘻地说:“让他给我打个下手就行,你别看他这样,他其实很有正义心的,你不相信他,还不相信我吗?”
警方正是缺人的时候,王敬经过细致考虑,将曾群吸纳了进来。
之后的数年间,陈采花和曾群里应外合,中途还回竹泉市生了个崽。警方逐步掌握了各个毒贩团伙的情报,各个击破,雅福市周边的毒贩几乎已经销声匿迹,雅福市也只剩下“黑勇”在负隅顽抗。
而在黎明之前,陈采花突然失联。曾群撞进王敬的宿舍,带来了最悲痛的消息——朱零娟发现了陈采花的身份。
暴露的线人,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王敬为了保护曾群,连夜将他送回竹泉市,同时展开对陈采花的营救。然而被救回来的只有一具早已冰凉,并且不再完整的尸体。
此后不久,警方对“黑勇”的围剿开始,但朱零娟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的情人查子在被枪毙之前说,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早就嗅到了风声,私自逃离,他们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毒贩伏法,唯有杀妻仇人朱零娟不知下落,曾群变得更加堕落——过去他曾经堕落过,陈采花将他拉了起来,于是他的堕落成了假象,成了他身为线人的伪装,现在支撑他的力量消失了,他被仇恨和痛苦拉向更深的深渊。
王敬去竹泉市看望他,他和陈采花立的功能让他和女儿在洛城有安身之地,王敬发誓,只要他愿意,自己就能在洛城给他安排好出路。
他却只问:“你能给小花报仇吗?”
王敬无法回答。
他抹掉眼泪,笑了笑,“你回去吧,我这辈子不想和你们当警察的有任何瓜葛。你不给她报仇,我自己来。”
王敬忙说:“你别冲动!”
他怒吼着:“滚!都他妈给我滚!”
王敬后来又去看望了曾群几次,他酗酒、赌博,但居然将女儿曾燕养得白白胖胖。王敬不再去打搅这对父女,回到洛城执行新的任务。精英小组改制成为机动小组,人数越来越多,规模越来越大,当年混乱不堪的雅福市,人们已经安居乐业,而他也已经到了退居二线的年纪。
这些年他不是没有追查过朱零娟的下落,但都无功而返。在退休之前,他回顾往事,发现这是唯一一桩没有结果的案子。而因为内疚,他再也没有去竹泉市见过曾群父女,这才知道曾群已经在十年前患病去世。
听完王敬的回忆,鸣寒垂眸沉思,内心翻涌起一丝震撼,许多断裂的线索像是有磁力一样互相连接在一起,而曾群原本的画像剥落,浮现出真实的一面。
无论是他,还是陈争,都从未想过,曾群在二十年多前,竟然是缉毒线人,为他生下女儿的小花不是失踪,不是被他欺骗,他们是两情相悦,曾燕是他们相爱的证明,而这个在曾莉口中像太阳一样明媚的女人,最终惨死在毒贩之手。
那么曾群后续的动作……
王敬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又从信封里取出泛黄的照片,“你看,这张是小花和曾群刚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没结婚,但请我吃了顿饭,小花说就当做是婚宴,他们还要我当证婚人,因为我是大哥。”
王敬说得很慢,眼里闪烁着泪花,看着照片,就像在看多年的老友。“但我这个大哥当得不称职啊。”
鸣寒接过照片,定格的画面上,天真美丽的女孩笑得灿烂,鸣寒看过曾燕高中时的照片,母女俩有几分相似,但曾燕脸上没有母亲的开朗明媚,显得阴沉刻薄。曾群年轻时也长着一张凶脸,五官是不错的,但气质让人联想到流氓,即便是笑着看镜头,仍然有种不协调感。
鸣寒往下翻,眉心突然皱起,“这是?”
王敬说:“是朱零娟的照片,唯一的一张,小花当年交给我的。”
照片上的女人成熟温柔,很像“曾燕”——那个不久前死去的“曾燕”!
曾经出现过的猜测在鸣寒脑中闪电般划过,线索的关键一环扣上了。
“王叔,我刚才跟您讲卖凉拌菜的朱家母女消失时,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真相?”
王敬站起来身来,负手来到窗边,他年轻时腿受过伤,老了走起路来越发蹒跚。许久,他看着窗外道:“曾群他,背着我们所有人,自己去报仇了。他说过……警察帮不了他,他要自己来。”
“我其实,早就明白,只要他得到了朱零娟的消息,他一定会豁出命。”
鸣寒说:“曾群的父亲去世之后,他摆起凉拌菜摊,但他的心思根本不在做生意上,仍旧四处寻找朱零娟的踪迹。在不知情的家人、邻居看来,他不学无术,无可救药。他没想到的是,朱零娟居然就在离他不到三公里的地方。”
“朱零娟脱离‘黑勇’,当‘黑勇’所有人都被捕时,她却自由了。她可能想开始新的生活,竹泉市成了理想之地——这里没有被毒贩控制太久,警力早已撤退,没人认识她,只是一个小地方,消息相对闭塞。她带着她的女儿在庙平街安顿下来,靠卖凉拌菜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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