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寒说:“他从他的角度,呈现出了一个大众不知道的赵水荷。”
许川说:“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鸣寒说:“明天你继续做你该做的事,我再去一趟芭蕉街。”
许川也想去芭蕉街,正在据理力争,鸣寒说:“你不打算见见向宇了?”
许川眼睛一瞪,“什么?”
鸣寒笑道:“你们研究员这么不会把握机会吗?用你今天发现的疑点、文缤提供的思路,去尝试说服雅福市警方。做不到就别说你是陈主任的队员,给他丢脸。”
许川顿时被激起斗志,“是!”
同一时刻,竹泉市。
陈争又一次来到二中。学生们正在上晚自习,教室亮着一盏盏灯,校外的餐饮店里只有零星下班的老师和住在附近的客人。尹高强和打工的小黄在做清洁,陈争站在门口,尹高强抬头看见他,愣了下,“来吃面啊?”
陈争点点头,“排骨面还有吗?”
尹高强回到灶台后煮面,陈争找了张桌子坐下,果然看到第一次来时留意到的垫子,垫子看上去还很新,应该只用了几个月。他点开手机里的图对比,虽然细节上有些许不同,但很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尹高强将面端上来,陈争拉开旁边的凳子,“尹叔,坐。”
尹高强擦擦手,“我就知道,你不单是来吃面。”
陈争笑了笑,“你看这个垫子,和你这里的是不是同一种?”
尹高强看了会儿,“像,你这是在哪里看到的?”
陈争问:“你这垫子是从哪里买的?”
尹高强眼神迷糊,“这我还真想不起来了。”说着,他叫来小黄,小黄挠挠头,说反正不是自己买的。
尹高强也说不是自己买的。
这就奇怪了,出现在面馆里的垫子,店主和店员却都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陈争说:“你再想想呢?编这垫子的人叫吴婆婆,十年前她在这附近摆过摊,她记得你的面馆,甚至记得尹竞流。”
尹高强顿时坐直,“有小流的消息了?”
陈争说:“吴婆婆算是一个线索,毕竟她当年就在二中附近做生意,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你当年,或者尹竞流当年有没有买过她的垫子回来?”
尹高强嘴唇直颤抖,想了好一会儿说:“好像是有个卖编织品的,但我没有买过,这,这一看就是新的啊,就算小流买过,过了这么多年,它也不可能这么新吧?”
陈争说:“那就是有人将它们放在店里了。”
只是店里的监控已被覆盖,不可能查到是谁放的。
尹高强仿佛想通了,“肯定是学生!”
“学生?”
“对,他们经常带点什么小玩意儿到我店里来,你看这些辣椒瓶都是他们送的,说是我这里的东西老气,要添置点洋气的。”
陈争看了看调料瓶,确实都是学生喜欢的风格,和面馆本来的风格不相符。
陈争吃完排骨面,尹高强将他送到门口,垫子的事让他看到了曙光,虽然他完全想不明白这条线索究竟意味着什么。陈争微笑着和尹高强道别,转过身时眉心却深深地皱了起来。
吴婆婆说没有将垫子卖给尹高强,尹高强也说没有买过,然而这崭新的垫子就是出现了。鸣寒正是因为垫子这一条线索,才确定吴怜珊来过竹泉市,并且住在二中附近,时间点又正好是接连出事的十年前。
有人故意将吴婆婆的垫子放在尹高强的店里。他想干什么?给警方提供至关重要的线索?还是牵着警方的鼻子走?尹高强可能说谎吗?最容易放垫子的人其实就是尹高强。如果是他,他早就知道吴怜珊这条线索?
次日一早,鸣寒和许川再次兵分两路。早晨的芭蕉街比下午更加热闹,有来进货的商人,有买纪念品的游客。鸣寒穿梭到吴婆婆的摊子前,却发现吴婆婆没有出摊。
旁边的大姐也觉得很惊讶,“吴婆婆是不是生病了?她可是我们街上的劳模啊。”
鸣寒立即前往吴家,敲门,不久就听见吴婆婆的声音,“来了,谁啊?”
门打开,吴婆婆看上去比昨天憔悴,像是没有睡好,“鸣,鸣警官,你怎么又来了?”
鸣寒说:“还有点事昨天忘了问。你怎么没出摊?”
吴婆婆叹气,“昨天不是跟你聊了很多以前的事吗,后来我就想到儿子媳妇,没睡好。”
鸣寒道歉,吴婆婆赶紧说:“没事,还有什么问题,进来再说吧。”
鸣寒说:“其实今天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吴婆婆又给鸣寒倒水,“谁?”
“赵水荷,八年前住在芭蕉街。”
“赵水荷?没听说过。她怎么了吗?”
鸣寒在手机上搜了一下,递给吴婆婆,“这条新闻你看过没?”
吴婆婆一看,惊讶道:“就是被男同志杀死的那个女老板?”
鸣寒说:“对,她曾经在芭蕉街租过一年房子。”
吴婆婆尽力回忆,“我想不起这个人了。”
鸣寒又找出照片,一共有十多张,“你看看,有没觉得眼熟?”
吴婆婆翻看几张后,神色渐渐改变,轻声道:“是她?”
鸣寒心道果然,“你见过她?”
吴婆婆将手机还给鸣寒,脸色不太好看,“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听别人叫她小何,我以为她姓何来着,当时看到新闻,完全没想到是她。”
鸣寒观察吴婆婆的反应,不满和厌恶是显而易见的,但又因为她已经死了,老人家看重人死为大,又勉强掩饰着原本的情绪。
想到文缤对赵水荷的分析,鸣寒试探着问:“她冒犯过你?”
吴婆婆摆手,“不是我……哎,这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人都已经没了,我一个老婆子,还说人闲话……”
鸣寒说:“没关系,这也是帮助我们了解被害人。”
吴婆婆想了想,“好吧,是这么回事。”
八年前,芭蕉街刚开始规划成编织工艺街,管理还十分混乱,租房的人特别多。吴婆婆带着孙女,自然也对年轻独居的女性给与更多善意。那时生意不怎么好,一天里大部分时间是闲着的,大家坐在摊位上聊天,有人提到了小何,说是在创业,但一个女人,干什么都不容易。
吴婆婆见过小何几回,女人总是行色匆匆,看上去十分疲惫,连停下来逛逛的时间都没有。
到了暑假,吴怜珊执意帮忙看摊子,吴婆婆嘴上说着快回家学习,其实很高兴懂事的孙女能陪着自己。那段时间,吴怜珊总是在摊子上看书写作业,她成绩不错,每次考试都是班上第一名——虽然就读的学校不怎样,成绩放在全市只是中等,但吴婆婆仍然觉得很骄傲。
有一天,总是目不斜视经过所有摊位的小何不知为什么,突然来到了吴婆婆的摊子前。但她看的不是琳琅满目的手工品,而是吴怜珊。吴怜珊正在做物理题,抬头与她对视,笑着问:“姐姐,你要买东西吗?这个挂件你喜欢吗?是我奶奶编的。”
小何只瞥了一眼挂饰,目光落在吴怜珊的本子上,然后拿起,看了看封面,“这是高考模拟题,但你还没上高中。”
吴怜珊说:“是的,我想早点做准备。”
小何说:“哦?你想考哪所大学?”
吴怜珊微微脸红,“我想考去洛城,咱们省最好的大学都在洛城。”
那是当年还是个小女孩的吴怜珊真诚又朴素的愿望,她大方地告诉陌生人,想要用知识和努力让自己和奶奶过上不错的生活。
小何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片刻后将本子丢在摊位上,发出一连串笑声。
吴怜珊愣住了,“姐姐?”
小何涂得鲜红的嘴唇张张合合,说着凉薄甚至毒辣的话语,“你一个小姑娘,考得再好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出来给别人打工。还凭考试改变命运?姐姐给你一句忠告,趁早放弃,还不如像你奶奶一样学门手艺摆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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