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气(18)
再次醒来齐管竹已经不在床上,齐莠穿好拖鞋从卧室走出来。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没立刻拿手机联系齐管竹,在餐桌旁站了一会儿,直到双脚发麻,玄关响起开门声。
齐管竹手里拎着两袋子水果蔬菜,一身的寒气,看到齐莠愣了下,“你站在这儿干嘛?”
齐莠也不知道,现编了个理由:“吓你。”
齐管竹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还没脱外套,低下头轻吻齐莠的额头,“昨晚吓坏了?”
齐莠不自在地移开目光,“还好……”
齐管竹耐心等他说下一句,齐莠更加慌乱了,身子靠在墙壁上,眼睛却止不住望向男人,不敢看他的脸便看他穿戴整齐的衣服,看宽阔的肩膀和线条流畅的侧颈。“你突然这么温柔……我不习惯。”
齐管竹似乎笑了一下,齐莠没能看清,一只手便落下来,落在他的头顶,揉乱他的头发,“原来你喜欢我凶一点?”
齐莠百口莫辩,吞吞吐吐半天,脸上燥热,最后气馁般耷拉下肩膀,“反正我说不过你。”
“去洗漱吧,我来做饭。家里好久没开火了,不管做成什么样你都得给我吃下去。”
齐管竹脱下外套往厨房走,齐莠看着齐管竹的背影,嘟囔一句,“这算什么啊,刚结婚的小两口?”
齐管竹耳朵好使,一字不落听到了,转过身眨眼道,“原来柚柚这么想当哥哥的新娘子啊?”
齐莠往后退一步,他就没有说过齐管竹的时候,连忙去洗漱了。
许久没有做饭,齐管竹确实做得不怎么样,好在还可以入口,两个人凑凑活活吃完。齐莠犹豫一下还是把手机开机了,昨晚从家里出来没过多久蒋璐的电话就打过来,齐莠直接关机了。
未接来电32通。
齐莠把手机扣过去推到桌子中间,“我本来……是很想从那个家脱离出来的。”言语中有些许疑惑和茫然,“但是从没想过是以这种方式。”他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手腕搭在膝盖上,伸展五指,“原来还是会愧疚啊。”他宁愿蒋璐没有爱他。但是他又知道不是的,那些严控的管教下,那些无理由的哭喊下,母亲的手依旧温柔,做出的饭依旧可口。这比单纯的束缚更可怕,他没办法忽略那些爱,但也不甘愿就此被掌控,于是只能逃跑。
齐管竹从身后抱住他,下颌抵在他的肩膀,不太确定道:“抱歉,我应该更小心一点?”
“啊,我没有那个意思。”齐莠眼底一片清明,“迟早会被发现的。”从他决定靠近齐管竹的那一刻就应该做好觉悟,是他太孩子气了,只想当下不计后果。
“以后就我们两个人。”齐管竹抬起他的下巴,齐莠扬起脑袋与身后的齐管竹打了个照面,“我会照顾好你。”吻落下来,柔软的唇和温暖的气息笼罩住齐莠。
他愿意就此沦陷,只想当下,不计后果。
……
饭做了两天齐管竹就能很熟练的炒一些家常菜,冰箱不再空荡,塞满了蔬菜水果,用来充饥的巧克力和啤酒反而变得多余。
这天晚上齐管竹准备做饭,在冰箱找了一圈,最后问齐莠:“西红柿呢?”
齐莠吃着苹果,“咔嚓”一声脆响,嚼了两下才迟疑说:“……我吃了。”
齐管竹轻轻扇了他脑袋一下,“做饭用的你给吃了?”
齐莠缩缩脖子,刚想回话手机就响起来了,整个人一僵。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熟练地挂断,试图用正常声音说话:“冰箱里不是还有别的吗?做、做点别的……”
“好。”齐管竹难得没有揪着他不放,痛快答应了。
齐莠走回客厅跌坐在沙发上,扬起头长长呼出一口气。手机再次响起来,嗡嗡震动着,他掐在手里像没感觉似的,屏幕上闪着“妈妈”两个字。
吃过晚饭齐管竹问:“你快开学了吧?”
“嗯,没几天了。”
“明天去看爷爷奶奶吧,上次答应他们要过去。”
齐莠问:“……可以吗?”
“什么可以不可以?”齐管竹失笑,手按在他头上,“他们想见你。”
齐莠也想见爷爷奶奶。但他要怎么平心静气面对那些爱他们的长辈呢?
第二天到达目的地,奶奶站在院子里迎接他们,齐莠朝老妇人露出一个微笑。
“哎呀,看看是谁来了,我大孙子!小孙子也来了!”奶奶惊喜地说道,侧过身,“若梅啊,你看看谁回来了,你侄子来了。”
房子里头走出一个女人,一张俏丽的脸,干练的着装。她率先看到齐管竹露出一个笑,看到走在齐管竹后面的齐莠,那笑就淡了,挑了下眉,“齐莠也回来了啊。”
齐莠脚步一顿,暗道糟糕,他从小就不擅长和这个小姑打交道。
齐若梅比齐父小了十二岁,是家里古灵精怪的小闺女,仗着家里人都宠她,简直无法无天。她不喜欢蒋璐这个嫂子,对和她长得像的齐莠也喜欢不起来。齐莠小的时候经常被她拉扯脸颊,每一次都是泪眼汪汪喊他哥来,这惨无人道的“欺凌”才得以终止。
五岁的小豆丁被欺负的够呛,瘪着一张嘴跟他哥告状:“姑姑掐我!”
齐若梅当时二十四岁,觉得小孩子都麻烦,一咋舌,小齐莠吓得一哆嗦。
那是童年阴影。以至于后来懂事了再见到齐若梅,齐莠还是发怵。
齐莠从齐若梅身边走过,已经三十八岁却丝毫不显年龄脸蛋细腻光泽的女人缓缓开口:“哟,都这么高了?”
齐莠条件反射性地往后退,齐若梅打量着他,噗嗤笑了一声,“还那么害怕我啊?”她的手轻轻落在齐莠肩上,目光却是往齐管竹那边看的,“没事的,姑姑又不会吃人。”
齐莠有点狼狈,正回身惴惴道:“没有,小姑好久不见……新年好。”他只是毛发悚立罢了。
一行人进了主客厅,齐若梅坐在椅子上翘着腿嗑瓜子,聊着聊着她突然问:“哎,齐莠你妈怎么样啊?”
齐莠立刻坐直了,脑子里满是蒋璐哭坐在地上的情景,嗓子干涩,“……挺好的。”
齐若梅微眯了眯眼,重复念道:“挺好的啊。”随后璀璨一笑,“那还挺好。”把瓜子皮扔进烟灰缸里,她抬起屁股,“我大侄子,出来,姐姐好好跟你聊聊,你怎么就不去我公司呢?”她这一说,辈分全乱了套,齐奶奶拍了她一下,语气却并无责怪,“你呀,怎么当姑姑的,没一点长辈的样。”
齐管竹和齐若梅去了另外一间屋子,齐莠也想去外面透透气,起身走出客厅却听到闷闷的谈话声,外屋的门没关上,隐约透出齐若梅的声音,“……干嘛还带他来?”
齐莠停住了。他知道齐若梅一直不喜欢自己。齐父去世后的几天里他曾见过她一面,和母亲一样憔悴的脸,青黑的眼眶,看到他的那一刻语气淡淡地,“和你那个妈越长越像了啊。”后来看到齐管竹,穿着深色正装的哥哥像个大人,齐若梅一见到齐管竹便止不住哭起来,抱住齐管竹失声痛哭,她敬爱的兄长不在了,最疼爱她的兄长去世了,这个家以后需要她独自扛起来。
齐莠说不清那种感觉,每次齐若梅见到他态度都很微妙,但若说是讨厌他也算不上,只是要打量然后别开头。与其说是厌烦,不如说是一种无奈。
作者有话说:
都在努力让生活变得更好啦。今天也是甜甜的哥哥弟弟
第二十章 听话
在奶奶家吃过晚饭又呆了一会儿,齐管竹说要走了,齐若梅说:“干嘛的啊,今天在这儿住得了,又不是没有空屋子。”
齐管竹:“齐莠过两天就上课了,回去还要收拾一下行李。”
齐若梅歪歪脑袋,柔顺的发顺着肩膀滑落下来,她做这个动作并不突兀,反而有种俏皮感,岁月没在她身上留下太深的印迹,她如同多年前那样富有朝气活力。
“齐莠,不留下来吗?”她把话头对准了齐莠,语气半带威胁,“在这儿住一晚再走吧,天都黑了。”
不等齐莠回答,齐管竹沉下面色,像护崽的狼,淡淡警告道:“姑姑。”
齐若梅耸耸肩,“那行吧,不愿意就算了,我说的事你再考虑一下,在我公司干怎么了,还怕被人说闲话啊?我可没想给你开后门,咱们还是靠实力说话。”她一撩头发,“你和你爸真是一个德行,倔死了。”
齐管竹兴致平平:“再说吧。”
“我开车送你们。”
在齐若梅的坚持下,齐管竹和齐莠搭了她的车到汽车站。齐若梅临走前还在和齐管竹说:“你给我好好想想,别扯那些没用的,我现在有的,那也是你爸当年留下的。”
齐莠有些听不明白。齐父去世后蒋璐很少再提及齐家的人,他对很多事都一无所知。
回到公寓,齐莠终于放松下来一把扑在床铺上。齐管竹将他捞起来,叼住他的嘴唇轻轻啃咬,两个人互相抚摸一阵,倒在床上说了会儿闲话。之后齐管竹去洗澡,听到哗啦啦的水流声,齐莠蜷缩起身子。
他会乖乖听话,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想。
齐莠闭上眼睛,喉结滚动一下。他这么听话,应该不会被抛下了。
……
返校当天齐管竹想去送齐莠,被齐莠一口拒绝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齐莠叼着牙刷,口齿不清道,“我也不住宿,晚上就回来。”
“哥哥担心你。”齐管竹煞有其事地说道。
“少扯。”
“柚柚。”齐管竹又说,“我还是喜欢你被我操得说不出话的样子,那时候你最乖。”
齐莠早习惯他哥的不正经,把漱口水吐了,一抬头在镜子里看到齐管竹站在自己身后,“你能别老跟着我吗?”
齐管竹从身后抱住他,挂在他身上,声音慵懒,“不能。”他探头的同时掰过齐莠的脸颊,舔舐他薄荷味的嘴唇,舌头探进去加深这个吻。
临走前齐管竹不死心地问:“真不用我送?送你到门口,都不用你多走那几步路。”
齐莠冷酷摇头,门关上的那刻突然瞄到齐管竹掩在阴影下的脸,手兀自伸出来卡在门缝里。
齐管竹皱眉:“干嘛呢?再夹着你。”
齐莠踮起脚吻了吻他的嘴唇,亲完迅速退回到门外,不敢和齐管竹对视,连带耳朵也泛红,“那我走了。”
齐管竹愣了愣,随即笑起来,“怎么?是舍不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