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气(9)
蒋璐忽然没声了,过一会儿又抬起头问齐莠:“你去找你哥,和他说什么了?”
“……”
“齐莠,我说过什么?别去烦你哥……”
良辉打断道:“行了、行了!你是嫌孩子回来的太早吗?”
蒋璐止了声,手按在衣柜上找了个倚靠的地方,长长叹了口气,“你说这孩子怎么一点事都不懂……”
齐莠站在那里一声不吭,良辉一边劝蒋璐一边安慰他,待了两个多小时,蒋璐留他吃饭,他摆手说不了,临走拉着齐莠说:“你也别怪你妈妈,她一个人拉扯你俩不容易。”
“我知道了。”齐莠说,“谢谢良叔。”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稚气未褪的孩子,都用哄人的语气宽慰着他。
无论谁都是。
于是齐莠也把自己锁起来,把自己当做一个尚在叛逆期的少年,所有声嘶力竭地哭喊都掩在那些看似孩子气的行为中。
作者有话说:
突然的回忆杀
弟弟已经尽力做的够好了,在他那个年纪,抱抱我们柚柚
第九章 会撒娇
齐莠梦到以前了,他刚开始对蒋璐的束缚有反抗的时候,学着同龄人私改校服,在里面套上自己的衣服,头发染过一次,一个月就掉成浅黄,他肤色白,那样倒是不难看,只是更显得秀气,齐莠不喜欢,没再染过。
齐管竹第一次见他这样也愣了,来回打量着他,“怎么?是到了臭美的年纪吗,也知道打扮自己了?”
齐莠才多大,听齐管竹半调侃的语气看他嘴角轻展的笑容,瞬间就不好意思了嘴里逞强道:“你管我?”
齐管竹把手按在他脑袋上揉了揉:“怎么和你哥说话呢?”
齐莠看着他,眼睛往旁边移,小声说:“呸。”
齐管竹微笑着掐住他脖子。
齐管竹一直认为齐莠不过是青春期的躁动,他是那个年纪过来的,齐莠只是比他路子还野一点。
直到后来两个人变成一见面就互刺的关系,他依然觉得齐莠处在叛逆期,面对这个年纪的小孩和他吵架是没用的,听着就好了,结果齐管竹的沉默反而让齐莠更受不了了,拼命在他哥面前找存在感。
齐莠梦见那段时期里的某一天,他趁着蒋璐还在睡觉,一大早偷偷溜出去,一声不响地蹿到齐管竹的学校,熟门熟路找到齐管竹的宿舍。给他开门的是陈伟,那个胖子,揉着还没睡醒的眼,“我天,齐莠你可真能折腾,你哥有早课已经出去了,你又逃课了?”
“我没。今天下大雪,学校通知不上了,周日补课。”齐莠侧着身子挤进去,“我哥什么时候回来?”
“中午?够呛吧,他没准吃完饭就不回来了。”陈伟钻回被窝,“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朋友多饭局也多。”
齐莠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推到一边坐上去,双腿不老实地晃两下,望着窗外徐徐飘下的大片雪花,“咋不冻死他?”
陈伟噗嗤笑出声,“哎呀”一声把脑袋缩进被子里。他习惯了齐莠的突然袭击。他们和大三住在一层楼,齐管竹不愿意自己弟弟接触到那帮人,不让齐莠来,齐莠偏偏拧着他哥的话时常往这儿跑。
齐莠没等来齐管竹,倒是把蒋璐的电话等来了。
蒋璐:“你在哪儿呢?”
齐莠:“出来玩了。”
“外面下这么大雪你上哪去玩,赶紧给我回来。”
“一会儿就回去了。”桌子冰凉坐的齐莠屁股怪冷,他跳下来,听电话那端蒋璐叫他二十分钟之内回家,不然……他没听完,只说“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回去”便兀自挂断电话。
他那时候已经变了很多,不再畏畏缩缩什么都不敢讲,做事也有了自己的主见,本来柔和滚圆的脸也有了些许棱角,嘴角向下不说话的时候真的有点像他哥,清清冷冷的让人难以接近。
齐莠推开宿舍的门,对面正好出来一个人。
巧了。
齐莠把那丝狡黠掩在天真的笑意里,“范权余,你知道我哥在哪儿吗?”
对面那个瘦高的男人嘴角一扯。退开一步,
他曾经教唆齐莠抽烟被齐管竹看见揍了一顿,从此就有点怵齐管竹这个弟弟。
去歌厅的路上,范权余不是很放心地问:“你确定是你哥让你去找他的?”
“你可以打电话问。我忘带钥匙了,家里没人,大学城我又不熟找不对地。”齐莠双手插进兜里,头发上沾满雪花,他甩甩脑袋像幼鹿抖动耳朵,白色的雪纷纷坠下又很快覆盖一层。
“那你干嘛不直接打电话问你哥?”
齐莠转过头,露出冻得微红的耳朵,“都说我找不到地方了。”
到了地方齐莠又停下了,说自己不进去,“我骗你的,他没让我来,他根本不会告诉我他在哪儿。”歌厅玉白的瓷瓦墙壁衬得齐莠下颌连接颈项的弧度优美,那双透亮的眼眸却难掩失落。
“你哥也是为了你好。”范权余干巴巴说了一句。
雪花好像就在齐莠的眼前飞舞,他记得那天他还是见到齐管竹了,范权余进去没多久齐管竹就出来了,眉头紧皱着嘴角向下,眼里更是有一层刮不开的冷霜。
半梦半醒间齐莠甚至感觉这些回忆像一个越滚越大的雪球,压在他身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
齐莠比齐管竹先醒过来,昨晚两人折腾到很晚才睡下,梦里有重物压着他胸口,齐莠一睁开眼发现齐管竹把他完全圈在怀里,脑袋也挨着他,以一个绝对算不上舒适的姿势睡着。
齐莠近距离观察齐管竹的睡颜,男人微张着嘴,眉头时皱时松,是难得一见的模样。
齐莠有点想用手机照下来,悄悄伸出一只手,结果立刻被齐管竹扯回来安放在自己腰间。
齐莠瞪大眼,这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他怀疑齐管竹装睡,手指凑过去戳了戳齐管竹的脸颊。
齐管竹把脸埋起来了,埋进他颈窝,鼻尖蹭着皮肤,温热的呼吸也随之洒下。
齐莠瞬间把乱七八糟的梦抛到脑后,想起昨晚情欲过后自己边哭边说的那一大段话——他也想把脸埋进被子里了。那之后齐管竹又是亲又是哄的安慰了他半天,发现没有用,直言道:“柚柚,你要是不想清理,我就要继续了。”齐莠给了齐管竹一枕头,边抹眼泪边从床上坐起来,僵着身子挪到床角,抽抽搭搭、委委屈屈说:“腰疼。”
齐管竹笑得差点跌下床,齐莠要被气死了。
都收拾的差不多,齐管竹捧着他半边脸轻吻他的眼睑:“你就是想太多了,我哪有儿不自信?”他把齐莠圈进怀里,“我不是有你吗?”
入睡前最后的记忆是齐管竹拱着他,两人挨在一起热烘烘的,齐管竹说:“我有个弟弟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在他耳边小声呢喃着,“柚柚最好了。”
——齐管竹是什么会撒娇的大型犬系男孩子?二十五岁了,说这些不会脸红吗?
齐莠想着想着自己先红了脸,清了清嗓子,面对齐管竹那张处在熟睡中人畜无害的脸,实在狠不下心叫醒他。
他等了差不多有半小时,齐管竹仍然没有醒的迹象。房间外已经有声音,蒋璐已经起床做饭。他终于忍不住推了推齐管竹,硬邦邦说:“起床了。”
齐管竹没动。
齐莠愣了下,齐管竹太久没回来他都快忘了他有赖床的毛病。
“哥。”齐莠耐着性子叫了他一声,“起床。”推了推困住自己的胸膛。
齐管竹纹丝不动。
齐莠花了十分钟才把自己从那双有力的臂膀下解救出来,眼看着抱住枕头睡得正酣的齐管竹,齐莠绷着张脸伸出脚踹了踹齐管竹露在外面的精壮腰腹,“你到底是要我还是要枕头?”
“齐莠。”齐管竹的声音沙哑,齐莠一抖,男人还带着朦胧睡意,眼睛挣扎着睁开一半又迅速闭上,“别闹,再让哥哥睡会儿。”
齐莠不太想承认齐管竹的声音性感充满磁性,撇了撇嘴巴不甘心地“哦”了一声。
环视房间一圈,确定不会让人起疑,齐莠打开门。
良辉正要走,看到齐莠出来笑着打招呼:“醒了?快吃饭吧,你妈刚做好的还热着呢。”
齐莠点点头,转头跟蒋璐说:“我哥还在睡觉,喊他也不起,一会儿再叫他吃吧。”他转回头,“良叔慢走。”
良辉笑得脸有点僵,点点头推门出去了。
齐莠和蒋璐面对面坐在饭桌前,沉默吃着饭,过了一会儿蒋璐放下碗筷,声音放的很小,“等你哥走了,咱俩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齐莠下意识回。
蒋璐手一紧,“齐莠……”她吁出一口,“咱们俩有多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妈妈就想和你谈谈,行吗?”
齐莠看着对面的女人,她已经五十多岁了底子再好也不免显出老态,再加上父亲过世后她就很少保养,忙着操持家务,终究沦为一个寻常的妇人。
“好。”齐莠应下来,突然又想到昨晚做的那个梦,他记得母亲第一次示弱也是那一天。
作者有话说:酸酸甜甜就是我,很多问题都不能直接解答,我会加快剧情进展的!
第十章 追逐
他记得母亲第一次示弱也是在那一天。
那个雪花纷扬的冬季,齐管竹从歌厅的包间房里走出来,看见他沉声叫了一声“齐莠”。
“哥。”齐莠当时有一点退缩了,害怕齐管竹那么看他。
“你来这里干嘛?”
走廊里很安静,一点都不适合讲话。
齐莠手背在身面抠着冰冷的墙壁,“找你……”
齐管竹很冷静,齐莠最讨厌的那种冷静,“我问你来这里干嘛。”他凑近了,齐莠直接抵在墙上仰头看他哥。
齐莠十六岁了,稚气逐渐从脸上褪去,比班里大多数男生都高也更受欢迎。他有一张精致的脸,长得像极了蒋璐,和齐管竹不同,他身上有种少年的纤弱感,哭泣更是惹人怜惜。
可是齐管竹不为所动,生生看着齐莠掉眼泪。
齐莠讨厌这样,冲他生气责怪他无论什么都好,但是别无视他。
“我来……呜、找你。”齐莠一哽咽底气都不足了,更生气了眼泪掉得更多,“你凭什么、凭什么不让我来!”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十六了!”
“不是年纪的问题齐莠。”齐管竹嗓音压低了一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