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星ABO(43)
江彻伸手终止了录音。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扯着嘴角抬眼看着江路,“她恨我?”
语气是那么的不可置信。
江路抬眼看着江彻,手指抓紧了沙发边缘,指甲在沙发上抓出几道白痕,“为什么不恨你?”
“是那些绑匪的错,他们动了杀心才害死了爸妈。倒头来她恨我?我还想着给她报仇,我……”江彻说到这里,顿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我是那么爱她。”
“你把她丢在医院一年半没有去看望过,你害死了她的父母,你甚至间接害死了她,”江路站了起来,他瞪大了眼睛,胸膛起伏愈发明显,说出的句子语调也一句比一句激动,“你凭什么说你爱她?”
“那你呢?!”江彻也吼了起来,他的手扬起,看见江路已经遍体鳞伤的身体终究没有打下去,“……我对你已经够好了,给了你足够的钱,生活上也一件不缺,你却始终和你妈一样保持着衣服冷冰冰的态度。你以为我没有去看过她么?每一次我去病房她都会情绪激动,医生甚至劝我不要再去了,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不要再维护你好丈夫好父亲的人设了,江彻,”江路看着江彻,每一个字都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你根本不知道我们想要什么。”
江彻闭上了眼睛,低语道:“你想要什么?”
“我他妈想要今天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江路举起桌上那台电脑狠狠砸在了江彻脚边,他一脚踹翻了茶几,伤口撕裂后鲜血浸透了身上的纱布,“我想要没有人因为我进医院,甚至昏迷不醒,你做得到吗?!”
空空被突然爆发的江路吓了一跳,惊叫一声缩到了沙发底,那块碎掉的玻璃渣就落在它的鼻尖前,它伸出爪子轻轻拨动了一下,很快又缩了回去。
江路颓然地坐了回去,情绪爆发之后脑内只有一片空白,呼吸是颤抖的,手也是颤抖的,甚至因为伤口撕裂后的疼痛,整个身体没有一处能够使出力气。
他不敢闭上眼睛,只要闭上眼睛他就会看见倒在血泊中的谢临君,胸膛没有明显的起伏,连生死都无法探究的谢临君;还有挡在他身前的外公外婆,跳楼前癫狂吼叫着的妈妈和冲刷掉一切的雨声,甚至还有安祁和安葵,两个人并肩站在他面前,一模一样的脸和完全不一样的令人窒息的下场。
或许冉秋妤说的是真的。
每一个对他好的人都死了。
甚至只给过他一瓶牛奶,对着他笑得十分温和的安葵都死了。
“……不管怎么样,”江彻握紧自己的手腕,勉强笑了笑,“我都替妍妍报仇了,对么?”
江路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应答,他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侧,眼球努力往上翻,寻找到江彻的影子,想说的话最终化作了一声叹息。
*
谢临君在转到普通病房之后依旧没有醒来。
冉秋妤日日夜夜地守在床前,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儿,听汪南说她已经瘦成了皮包骨的状态,而且不允许护工碰她的儿子,连医生例行检查的时候她都要坐在一旁,阴森又谨慎地看着医生,任何一个动作都不会放过。
江路不敢去探望谢临君,那天在医院冉秋妤完全是被警察拉着才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而如今自己去了,那些堆积在心底发酵膨胀的憎恨恐怕会悉数落在自己身上。
这条命是被别人救下来的,他不能随意舍弃,只能每天听着汪南用平淡的语气诉说着谢临君今日的状态。
偶尔去换药的时候,江路会刻意路过谢临君病房的门口,从门口的窗户匆匆往里瞥一眼。
躺在病床上的人脸色终于有了好转,呼吸大概是平稳的,病房的窗帘被完全拉开,有金灿灿的阳光照进来。
快点醒过来吧。
江路快步离开病房门口,深吸一口气,将涌上鼻腔的酸胀感压了回去。
求你了。
第49章 煞星。
江路经常做梦。大概是人心事多了,沉甸甸地压在一起,闭上眼后就如同沾水的压缩饼干一样立刻膨胀出巨大的体积,压得人喘不过气。
七月下旬,一直下着雨的南方终于入夏成功,在充满湿气的闷热中迎来自己的高温。
这里向来不是艳阳高照,空气中依旧残留着春季留下的水汽在热浪中冲着人们袭来。江路醒来后浑身的衣物再次被汗水浸透,他盯着天花板愣了会儿神才将脑海里那些不好的回忆驱逐,坐起身,外面灰蒙蒙一片,空气却是十分沉闷的,令人喘不过气来。
他的手臂还没有好全,这导致换衣服的时候十分不方便,折腾了近十分钟后终于将衣服换好,推开门,空空正趴在窗前半睁着眼睛看着窗外,要睡不睡的模样很是可爱,就是看着没什么精神。
江彻住在这里的几天曾经问过江路,既然要养猫为什么不养一个可爱漂亮的,空空连尾巴上的毛都是最近才长出来的。
江路没有回答他,自顾自给空空添了猫粮。
他觉得空空挺好看的,一身黑色的毛发摸起来也十分顺滑。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了会儿,江路走过去,接起来自汪南的电话,“谢临君醒了么?”
“很遗憾,没有。”汪南说,“今天带你去换药,我快到小区门口……”
江路没有听他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慢条斯理地走到空空身边,蹲下来摸了摸它的脑袋,“怎么还没醒呢。”
他自言自语道。 空空在他掌心蹭了蹭,打了个哈欠后便趴在那边不动了,连尾巴都不肯再动一下。
谢临君自受伤之后已经睡了小半个月,从重症监护转到普通病房,医生每日例行检查都没能查出什么大毛病,可他就是迟迟没有醒来,仿佛丢下了整个世界独自离去那般。
江路不敢细想。尽管汪南说过谢临君的身体检查没有出任何大情况,他也不敢细想下去。
还有医生口中的后遗症。
江路起身去卧室里拿了耳机,余光瞥见了放在桌上写了几笔的谢临君送他的暑假作业。
这么聪明的人,伤到了脑袋,还会留下后遗症。
江路把耳机揣进兜里,给空空换了猫砂后提着垃圾下了楼,空空突然抬起头,冲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喵了一声,没有人能回应它。
阴沉的天气没有让温度变低一点,空气湿润得能拧出水来。邻居阿姨见他出门了,冲着他友善地笑了笑,江路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走吧。”汪南直接进了小区,“去换药……对了,之前我去看你同学的时候,他妈妈好像有话要和你说,你要去么?”
江路愣了愣,“什么时候?”
“她前天和我说的,”汪南带着江路走到车边,“如果你愿意和她谈的话,等会儿我们去医院,顺道去找她。”
江路坐上车,侧过头看着窗外的一成不变的景色,手指轻轻在虎口摩挲几下,最后用力掐了下去,“好。”
*
冉秋妤这场谈话是在江路预想之内的。
她当然不可能放过他,那双眼睛里不带一丝隐藏的恨意是江路亲眼看见的,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冉秋妤把他约出来,进行一些辱骂甚至拿着刀上来捅他江路都不会意外。
所以江路让汪南陪着他去了,两个人敲了门,汪南先走进去,江路跟在后面。
江路这一辈子有两个十分重要的人,都在病床上躺过许久,一个是妈妈,一个是谢临君。
前者早已死亡,而后者此时此刻正躺在病床上,平日里没什么情绪波动的眼睛轻轻地闭着,仿佛下一刻就会醒过来,他呼吸平稳,倒真像汪南说的那样,没什么大的异常。
谢临君的病房收拾得很整齐,医生说病房内要常通风,冉秋妤便将窗户大开着,用一根小皮筋将窗帘束好,让新鲜空气和时不时出现的阳光照耀进来,床头摆放着一束好看的花,底下的柜子里装满了亲戚来探望时送的补品。
江路努力把自己的视线从谢临君的身上拉回来,放回冉秋妤身上,喊了声:“阿姨。”
冉秋妤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了,那双空洞的眼睛扫过来时江路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她抿了抿唇,道,“来了。”
“嗯。”江路站在门口,琢磨了会儿,还是走进去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汪南就靠在门口,冲着江路招了招手,“有什么事儿就喊我。”
说完就走了出去,但没有将门带上,而是站在了门口,留下半个背影给里面的人。
“我不会真的杀了你,”冉秋妤自然也看见了在门口的汪南,嗤笑了声,“你在怕什么?”
江路看着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杀了你,他醒过来以后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冉秋妤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碰了碰,两眼望向前方却没有焦距,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我记得你们两个小时候经常打架。”
从进入房间的那一刻就开始斗气,那时候江路皮一些,胆子也更大些,敢直接从谢临君房间冲到冉秋妤他们的房间里,推开窗户,站在小阳台边上一跃而起,从提前打开的窗户跳回自己家里,把谢临君吓了个半死。
那时候两个人只有五岁。
若是房子间的距离再大些,或者江路起跳时出了什么差错,八成就是一条人命。
那时候的谢临君缓过神来后,紧咬着唇冲到了江路家把江路按在地上打,两家大人听到呼救才迟迟赶来将二人拉开,谢临君还是咬着嘴唇,一双眼睛通红地瞪着江路,几乎要把嘴唇咬出血似的。
神经病。
那时候的江路想。
当然事情解释完前因后果后江路自然是被林妍江彻来了顿混合双打,但令江路怎么也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打了他一顿的谢临君反而得到了大人的表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