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星ABO(61)
江路记得那天他就这样走在街上,突然遇到了一个年轻的阿姨。
“你为什么在哭呀?”阿姨说着,从包里递了颗糖出来。
“因为有人打我!”江路吸了吸鼻子,把糖揣进兜里,打算找个地方把糖丢掉。
“谁打你?带我去找你妈妈,我去和她告状去!”阿姨看着也有点儿生气的模样,甚至要主动过来牵江路的手。
江路连忙往后退了一步,轻轻鼓了下腮帮子道:“阿姨不用了,我妈妈不管我的,她说谢临君是想和我做朋友才打我的。”
“怎么会呢?”阿姨看起来有点儿吃惊,“既然想和你做朋友,怎么会打你呢?”
“……不知道呀?”江路一听这话也有点儿发懵了,“可是妈妈是这么说的。”
“那是因为你妈妈不爱你吧?”阿姨站直了身子,语气突然沉了下来。
江路就站在不远处,以第三视角看着小时候的自己和那个阿姨争辩,突然一阵光打过来,江路看清了那个阿姨的脸,和今天在墓园见到的护工是同一个人。
“我妈妈当然爱我!”小江路要被气哭了,指着阿姨道,“你妈妈才不爱你呢!”
“你妈妈爱你的话……”
“江路!”谢临君挺身起来按住了江路的双手,天知道他睁开眼时看见江路半睁着眼两只手正朝着自己脖子伸过去的画面有多惊悚,那一刻他的心跳都近乎停止。
酒店房间开着夜灯并不算明亮,江路在那点儿朦脓的光里逐渐找回了自己的神智,却无法驱散眼前的影子。
耳畔还有那个女人未说完的话。
“你妈妈爱你的话,怎么会不保护你呢?怎么会允许别人打你呢?”
“江路?”谢临君被他吓得呼吸都急促起来,一把把江路拉起来抱在怀里,像是在安抚睡眠之中的婴儿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没事,没事了。”
“谢临君,我和你说过,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你小时候那样打我,我妈都还要把我丢到你家去,”江路的声音听起来很平稳,在细小的地方又掺了点儿不易察觉的颤抖,谢临君另一只手摸到他的指尖有点儿发凉,掌心全是冷汗,“他们知道我和你见面就要打架,我为了不被你打,甚至从二楼窗口跳出去了,可他们还是把我们丢在一起,我一直都想不通。”
“别想了,”谢临君打断他,他总觉得江路接下来会说出的话会打乱他们所有的一切,包括江路那份隐藏在污泥下依旧向上的心,“路路,别想了。”
江路听到那声路路以后突然沉默了,连呼吸也顿了下来,几秒后他才继续道:“因为他们就是要看我受罪,他们恨不得我从二楼跳出去的时候跌下去摔死,他们……从我小时候就恨我。”
“可是他们为什么恨我?我想不明白,”江路咬咬牙,“妈妈说……我毁了她的一辈子,如果不是我,她就不用和江彻结婚。那么有没有可能,是江彻……强迫她,有了我,她才被逼着结婚的?”
这个假设过于大胆了,把以往镜花水月的幸福都推翻,谢临君不敢随便应答,只能更加用力地抱紧江路。
“那个护工……那个护工或许知道什么,”江路有点儿说不下去了,声音越来越虚,“我们明天去找她好不好?”
“好。”谢临君应道。
“……你去问她好不好?”江路闭上了眼睛。
“好。”谢临君说。
简简单单一个字却像是寄予了江路无穷的力量。
那时候被丢到一起的两个人只当是大人关系好,谈事的时候不爱带着小孩儿,便把他们送到谢临君的房间里去,让他们自己玩儿,却未曾想过,一门之隔,两双眼睛从门缝里看着被凶、被打的江路,那眼底滋生出的晦暗的情绪。
第66章 埋葬。
江路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件事起疑心的。
护工、冉秋妤和林妍再三暗示他都没有注意过,却在一夜之间点燃了藏在幼年时期藏匿得最深的疑惑引线,不可抑制地在身体里爆裂开来,他心底清楚,那个所谓的真相大概会把他炸得血肉模糊,体无完肤。
江路一边期望着自己的假设是自己脑补得太多,一边无法控制地在脑内搜集着足以证明那个假设的证据。
他缩在谢临君怀里,一晚上没睡着,谢临君自然也没有睡着,脑子和心里都装着事儿,一件一件地朝着他们袭来,似乎永远没有真正平和下来的那一天。
“我们到哪去找那个护工?”谢临君抱着江路靠到床头,低头用嘴唇蹭了蹭他的脸。
“不知道,”江路说,“我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医院那边会不会有?”
“应该不会,”谢临君说,“你知道她的名字么?”
“……不知道。”江路闭上了眼睛,有气无力地说。
“那明天我们去墓园看看,”谢临君说,“她应该经常去,工作人员对她有印象也说不定。”
“好。”江路点了点头。
谢临君的声音很低,大概是因为他自己心情也不太好的缘故,说话时总会带上一两声带着鼻音的尾音,含含糊糊地揣进喉咙里,再轻声说出来,足以安抚江路,却也让江路看不透他真正的心情。
但江路没有说出太多安慰的话,只是挺起上半身凑过去,自己的嘴唇压在了他的嘴唇上,柔软的唇瓣挤压在一起,没有欲望和过多的情绪,就是那样紧紧地挨在一起,仿佛全世界的时间都静止在这一刻,心脏被暖色渐渐糅合,不知道过了,天边终于亮起了第一抹光。
两个人先后去了洗手间洗漱,再换了衣服,打个电话到让汪南帮忙请了一天假后直接打车去了墓园。
谢临君家里出了事,班主任李老师是知道的,此时他还要请一天假她也没话说,只是叮嘱了谢临君不要太伤心,而江路则不一样,汪南请假的时候被他们班主任唠叨了好久,说江路这个孩子学习成绩好不容易有了好转,家长不能太惯着,不能老是请假。
汪南打电话过来抱怨江路他们班主任话多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到墓园门口有一段时间了。
清晨的阳光来不及升温就被风吹散,江路被风吹得一个哆嗦,下意识地往谢临君身边站了站。
带着凉意的秋天终究还是战胜了夏季的余温,在这个寂寥又寒冷的墓园里把低温扩散到了最大化。
墓园的工作人员说护工每天都会来,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很重要的人去世了,从春天到秋天她都无法释怀,坚持每天都来这边待上半个小时。
“仔细想想啊,这人活在世,就是一个情字,”工作人员把他们两个请进了门口的小房子里,倒了杯热茶端上来,“多少人都为情所困啊,我以前还见过一个女人,死了丈夫以后天天到墓园来哭,后来哭伤了眼睛,背着家人跑到墓园来的路上被车撞死了……你们说的那个女人算是冷静的了,我没见她怎么哭过。”
江路捧着茶,手心终于暖和了起来,他想冲着工作人员笑一笑,但嘴角往上提了几次都没有能够提得起来,最后只冲着工作人员点了点头。谢临君坐在旁边,侧过头从小窗口看着外面,没有搭理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也不觉得尴尬,视线在两个人身上扫了扫,笑着说:“对了,你们俩是一对儿吧,早恋啊……”
“来了,”谢临君突然站了起来,一只手按在江路的肩膀上,“我去和她说。”
“嗯。”江路用力握了握杯子,“去吧。”
谢临君又看了江路两眼才从小房子里走了出去。
房子隔音很好,哪怕里面静得呼吸都能听得见,外面的人在说什么也完全听不清。江路觉得自己有点好笑,他甚至没有往窗外看一眼的勇气。
林妍对他很好,从小到大他最喜欢的人就是林妍,哪怕是林妍在医院发疯的那段时间,他都凭借着过去的爱对她一再忍让,可这份爱一旦被推翻,那他剩下的还有什么?过去的十几年都活在欺骗里,他是不是要感谢林妍给他编造出的一个虚假的梦?
那个藏在光里的,将头发挽得整整齐齐温柔笑着的女人似乎正在远去,江路迫切的想要一个答案来留住她,或者是将她永远的驱逐出去。
他有点儿紧张过度了,杯子里的水什么时候凉下来的也不知道,一口喝进嘴里呛进气管,捂着胸口咳嗽了好一会儿才接过来工作人员的纸,含糊说了声谢谢。
而外面的人的谈话,还没有结束。
*
谢临君简单地说明了来意后,直直地看着护工,道:“所以您知道什么?”
护工没有第一时间说出话来。她像是知道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似的,左手紧紧掐住右手的虎口,半晌,才道:“江路……不知道?”
“很显然,”谢临君说,“不知道。”
护工的视线从谢临君的脸上扫过,然后从那个窗户里看到了江路的侧脸,他低着头,过长的刘海遮住眼睛,叫人看不清他的想法。她突然嗤笑了声,喃喃道:“我还以为他知道,才说出那些话的……”
“对,你们的假设是对的,”护工将耳畔垂下的一缕发丝挽到耳后,直视着谢临君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林妍的确被江彻强.奸过,才有了江路。当时的环境……无论哪家都受不了没被标记过却怀孕了的omega,她的父母认为丢人,就直接把她嫁给了他。”
“这样就不丢人了么?”谢临君说。
“谁知道呢。”护工笑了笑。
她大概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在医院的那段时光,还有林妍眼神空洞得看着远方,窗外是一场永远都不会停止的雨,风声、雨声、雷电交加。她听见她说:“我刚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很害怕,打胎药刚买回来就被爸妈发现了,然后他们逼着我说出了那个人是谁,没过多久,江彻就把彩礼送到了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