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星ABO(44)
“临君是个……不怎么会表达自己情绪的孩子,也不爱说话,”冉秋妤自顾自地说着,“但他对你的事很上心,眼睛也是一直跟着你的,只要你做出了什么可能会伤害自己的动作或者事的时候,他就会生气。可是江路……”
江路还沉浸在那句“他对你的事很上心”里,被冉秋妤点了名字他才抬起头,对上了冉秋妤的眼睛。
“他对你这么用心,你为什么非要害死他?”冉秋妤那双漆黑的眼睛死死地望着江路,仿佛会从中伸出长满荆棘的手狠狠勒住他的脖子似的,“他是我唯一的家人了,你害死了你所有的家人,就不能放过我的家人么?”
“……我没有。”江路说。
“对,你是没有,你甚至什么都没有做,”冉秋妤说,“可是你身边的人就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去世了,你不承认么?”
先是外公外婆,再是妈妈,如果真的按照冉秋妤所说,还有谢临君的爸爸也是因为他的事而死亡,甚至还有相处不到一个月的安葵……
“江路,”冉秋妤的语气很平静,可放在膝盖上微微颤抖的握紧了拳的手还是出卖了她的情绪,“你离开这里吧,算我求你,放过他行么?”
“他现在已经被你害得醒不过来了,你还想要怎么样呢?”
*
江路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的医院了。
冉秋妤说得太真情实感,搞得江路自己都快相信自己是个煞星,并且声泪俱下地跪在冉秋妤面前,祈求她的原谅,并且保证自己再也不出现在谢临君面前。
可江路并没有。
他只是盯着谢临君床下那双死死看着自己的血红色的眼睛发了会儿呆,然后去拿了一次性的水杯给自己倒了杯水后一饮而尽,然后把水杯丢进垃圾桶里。
连自己最后有没有说话都不记得了。
只记得冉秋妤头一次用了这样的语气哀求自己,离开谢临君。
江路走出医院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恍惚的,没看路,脚下一歪差点儿从台阶上直接摔了下来,还好身旁的汪南拉了他一把。
“我送你回去吧。”汪南没听见病房里的话,只觉得江路状态有点儿不对,把他送到小区门口以后忍不住问了句,“你是不是断药了?”
江路这时候才回过神,回头看着汪南,从喉咙里憋出了一个:“嗯。”
说完便上了楼。
冰凉的门把手在此刻凉得刺骨,江路掏出钥匙插进锁孔里扭了两下,打开门,站在玄关换了鞋以后走进去,都坐在沙发上了,他才发现有什么不对。
空空不见了。
往日里自己回到家以后空空都会从沙发上跑过来,或者蹲在沙发靠背上歪着脑袋看着自己的。
江路强撑起身子,大声喊着空空的名字,最后在厕所里找到了它。
它身下都是排泄物,嘴边还有些呕吐后的东西,尾巴难受地蜷成一团,耳朵动了动,听见声响后强行眯开眼睛看了一眼后又缓缓闭上了。
厕所的空气是那么的恶臭,江路却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开窗通风。
他几乎是在看清空空的那一瞬间把它从地上抱了起来,鞋也没有换,拉开门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外跑去。
最近的宠物医院也隔了两条街,等江路跑过去的时候空空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
医生见惯了这样的事,拍拍他的肩膀道,“节哀吧。”
江路却站在医生面前,固执地将空空递给他,“救它。”
医生愣了愣,“这……”
“我让你救它!”江路大步向前,声音有些沙哑,“早上出门的时候都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你是不是懒得救它?我有钱的,你救救它……”
医生拍了拍江路的肩膀,也有点儿难受了,“你这猫是流浪猫吧?流浪猫身体里隐藏病症很多的,潜伏期也长,你还是……”
不要太难过了。
江路没有把最后一句话听进去。
他抱着空空的尸体一步一步朝回家的方向走去,上了楼,将卧室的门反锁上,抱着猫的尸体缩进了被窝里。
那些脏东西蹭了满身满床,空空的身体也凉了下来,可江路却像是没有发觉似的,将下巴轻轻放在空空的背上,耳畔皆是嘈杂的人声。
其中最尖锐的,是那句“可是你身边的人就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去世了,你不承认么?”
那是冉秋妤的声音。
第50章 Again。
江路抱着空空,不知道躺了多久,眼睛才蓦地睁大了,像是刚回过神一般,把怀里的尸体往前推了推。
整个卧室都弥漫着难以言喻的味道,江路坐起来,拉过被子给空空盖上后翻身下了床,从书桌下的柜子里拿出卧室的钥匙,然后起身去了外面将猫砂猫粮还有给空空买的那些个玩具和猫窝全都放进了自己的卧室里,再拉了个行李箱出来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后锁了门,把钥匙从底下的门缝里塞了进去。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处理空空尸体的方式。
不然要怎么办呢?烧了?拿到哪里去烧?埋了?倒是听说过有专门的埋葬宠物的地方,可是在哪里呢?江路不想打开手机去搜索,他连拿起手机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这样它会生气的哦。”
“半夜会来找你的。”
江路缩在沙发上,抬手死死地捂住了耳朵,“不要说了。”
“没有人会喜欢被丢在一个地方啦。”
“不要说了!”
“江路?”江彻将钥匙从锁孔里抽出来,侧身进了屋,“你在和谁说话?”
江路瞪大了眼睛看着前方,捂着耳朵的手缓缓放下来,扭头看着江彻,指了指沙发对面的一个单人沙发,“那里有人,你看不到吗?”
江彻顺着他的手扫了眼只不过有件外套搭在上面的沙发,啧了一声,“我听汪南说你停药了,没想到是真的。”
江路愣了愣,随即想起什么似的,将指着前方的手垂下来,脑袋也往后仰,枕在了沙发靠背上,语调恢复了常态,“有事?”
“嗯。”江彻大步走了进来,坐在方才江路说有人的那个单人沙发上,开口道,“我订了后天的飞机,和我一起走吧。”
“……去哪?”江路还没回过神来。他看着江彻坐到那个人身上,身体和那个影子逐渐重叠下去,最后沙发凹陷,那个人发出了一声刺耳的惨叫,他皱了皱眉,视线却无法从那上面移开。
“冉秋妤应该和你说了,她不希望你再和谢临君接触。我刚好在邻市有个项目,这次顺便带你过去,”江彻说着,顿了会儿才继续道,“那边……我联系好了医生,过两天汪南会去学校帮你办转学手续。”
他不是在请求江路的同意或者了解他的意愿,而是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来这里对江路进行通知。
江彻见江路久久没有回话,全当他答应了,便放松了些,语调也放得柔和了不少,“本来这次就是我们对不起冉秋妤,她既然都要求了,我们就不要再出现在他们面前了,这样对你,对谢临君,都好。”
“我们像去年那样,继续生活在一起,”江彻说,“好么?”
“……啊。”江路终于把视线从江彻坐着的沙发上撕扯下来,大脑好像卡壳了一般无法转动,偏偏心底又涌起了无数的负面情绪,愤怒和无助,悲凉和伴随着江彻提起谢临君后他莫名升起的一股负罪感一齐淹没了心脏。
该说点儿什么。
江路想。
可是好像什么都说不出口。
江彻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是铁了心要带他走的,恐怕到时候他不肯走,江彻也能有法子把他绑过来塞上飞机。
江路抬眸盯着江彻看了一会儿,开口道:“……我想去看看他。”
这个他指的是谁再明显不过。
“看完就走么?”江彻说。
“……”江路顿了好一会儿,木讷地点了点头。
这件事好像陷入了一个死循环里。江路找不到出口,谢临君无法给出答案,而所有人、所有能主导他们生活走向的人几乎都在向江路传达着同一个理念:离开谢临君。
好像他是什么附骨之疽,生生在谢临君身上缠了数百年,惹人厌烦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而他确实也没什么选择,江彻甚至在那天就收走了他的卡和身份证。
江彻答应了江路的要求,却一直没有实施,江路便坐在行李箱上等着,直到两天后江彻来找他,准备带他走时,他才歪着头,轻声说,“我要见谢临君。”
“……”江彻啧了一声,低骂了句什么,他没有听清,只觉得家里空气恶臭得让人难以忍受,走进去把江路从行李箱上扯起来,拖着他的行李箱出了门。
江路在这半年的时间里来过太多次医院了,而每一次闻到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他依旧按捺不住浑身的鸡皮疙瘩以及想吐的冲动。
父子二人快步走到住院部,又坐了电梯上楼,很快来到了谢临君的病房前。
冉秋妤一半暗一半亮的喜好似乎终于在医院里得到了改善,推开病房门,里面是明亮的一片,干净的地砖在灯光照耀下反射出不大刺眼的光,江彻大步走进去,将带来的伴手礼递给了冉秋妤,简洁明了道,“我们今天下午就走。”
“好,”冉秋妤看了眼江彻,又看了眼他身后的江路,“希望这是最后一面了。”
“那是当然。”江彻笑了笑,“小孩子的友谊能过多久啊,转学过去交了新朋友,很快就会把这里的事儿忘了的。”
冉秋妤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是视线再一次在江路身上扫了扫之后叹了口气,“出去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