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星ABO(8)
过量抑制剂对未成年omega的身体伤害过大,所以一般omega都需要在监护人的陪同下,使用适量、适合自己身体剂量的信息素。
这是江路今天刚在班主任哪里听到的知识。
他看着自己近乎癫狂的母亲,扯扯嘴角勾出一抹笑,他说,我也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可他发现他并没有说出声。
那句话就这么堵在了他的喉咙里,不上不下,堵得他胸腔发闷,鼻腔发酸,连眼眶里都有什么东西蓄了起来,模糊一片,让他看不清母亲狰狞的模样了。
病房的门突然被拉开,江路顺着声响传来的地方望去,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冲着他走过来,攥住他的手把他拉到了门外。眼眶里蓄起的泪滑落下去,在脸上留下两道泪痕,江路抬手抹去,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抬起头,看向面前站着的人。
是谢临君。
第10章 杂物室。
来来往往的护士和病人免不得多看他们两眼,有好奇心更旺盛的,索性伸长脖子往未关好的病房里看去,却只能看见一个靠在床头喘着粗气的女人。
江路用力挣开谢临君的手,握了握自己的手腕后深吸一口气,“你怎么来了?”
“你是……omega?”谢临君的表情有点儿僵硬。
从他的视角来看,江路红着眼眶,眼眶湿漉漉的,头发也是湿的,随意而杂乱地搭在额前,校服拉链拉到一半,里面随意套的T恤领口不高,露出一大片锁骨,喉结不自然地滚动着。
他是因为母亲的态度才会这样。
可落在谢临君眼里又成了另外一幅画面。
很奇怪,小时候还能和江路脱了衣服光膀子打架,此时却看不得他露出太多的肌肤,心里升腾起一种未知的令人恐惧又令人焦躁不安的情绪。谢临君咬咬牙,从兜里拿出一瓶薄荷糖,倒了两颗到嘴里,狠狠咬了下去,“是么?”
江路显然不想回答谢临君的问题,他揉了揉被谢临君攥得生疼的手腕,“关你屁事?”
谢临君斜眼看着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冉秋妤的声音打断了他:“路路?怎么又湿成这样了?”
“阿姨。”江路歪歪头,看着谢临君身后,正提着些许礼品的冉秋妤,“你来看妈妈么?”
“是呀,来的时候还把这箱牛奶忘在车上了,我去车上拿的。”冉秋妤走过来,奇怪地看了谢临君两眼,“你怎么不进去?不是让你进去等我么?”
“刚才我和妈妈在说事情,他才没有进去。”江路眨眨眼睛,“你们先进去吧,我回家换套衣服,明天再来看妈妈。”
“让临君带你回家换吧,”冉秋妤担心地摸了摸江路的额头,又捏了把他被雨水打湿的校服,“我们家近点儿,你先去——”
“阿姨,谢临君是alpha,”江路打断了她的话,指了指谢临君,又指着自己,“我是omega。”
谢临君和冉秋妤一起瞪着他,他懒得去琢磨谢临君眼底翻涌而起的情绪是什么意思,因为冉秋妤的表情变换得太过迅速,从他指着谢临君时的自豪变成听说他是个omega后的……惊恐?或者是怀疑还是别的什么,说话时都有了两分迟疑。
“我还是回家换吧,”江路挥了挥手,“阿姨再见。”
说完后他便大步离开了医院的走廊。
冉秋妤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转过身空洞地看着谢临君,和方才那个关心江路的人截然不同,她的尾音带着一点儿颤抖,像是刚从地狱深处爬出来,“你会和他在一起么?”
谢临君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拳,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着颤。
“你告诉我,你不会和他在一起的,对么?尽管你们一个是alpha,一个是omega,”冉秋妤摸了摸儿子的脸,语气轻柔,“你从小就明事理,这次也会明白的对不对?江路不适合你,你不会和他在一起……告诉我!回答我!你不会和他在一起!”
“不是所有的alpha和omega都会在一起。”谢临君面无表情,连语调也没有过大的起伏,“我和江路,更没有可能。”
冉秋妤这才松了一口气,“你一直是妈妈的好孩子,很听话,所以妈妈不会太担心你,你明白的吧?妈妈都是为了你好,都是为你好,他会害死你的……”
谢临君没有说话。
*
江路推开门,里头是黑漆漆的一片。从玄关开始便望不见光,视线所及之处皆是晦暗的,换了鞋走进去,书包随意丢在门口,湿透的校服外套脱下后丢在了地板上,他光着脚大步走进房间,拿了什么东西后走出卧室,转身去了杂物间。
那是个两平米大小的地方,江路总觉得,这里刚好足以藏下一具尸体。
等什么时候,他躺在里面死了,恐怕要等尸体发出不可忍耐的恶臭的时候才会被发现。
运气好一些,常年在外忙工作的那位父亲推开门,或许会发现他的尸体。
但那些只存在于想象中。
杂物间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是密不透风,连通常用来通风的窗户也被人用钢板封住了。里面摆放着一张小书桌,一把小木椅,除此之外没了别的东西。
江路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木椅发出了嘎吱的一声,像是随时都会垮掉。他面无表情地拿出一把美工刀,沿着桌子上之前刻下的纹路,一点一点,用力地刻着。
那些纹路看似杂乱,仔细看去又觉得有迹可循。
江路起先是平淡地加深着刻痕,没过多久眉头皱了起来,他一只手握着美工刀,另一只手撑着脸,小指凑到嘴边蹭着,嘴唇微微张开,将小指咬住,牙齿轻轻磨着。大约过了四五秒,右手猛地一用力,在桌上留下了一道新的刻痕。
报应。
江路,这都是你的报应。
这是你害死我爸妈的报应。
江路。
你活该。
江路握着美工刀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颤抖着,刀片被杵在桌面上,弯曲到极限后啪的一声断裂开来,刀片飞起,江路回过神脑袋猛的往后一仰,躲过了朝着他眼睛飞来的刀片,却在脸侧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你活该。
江路,你活该。
那些话变成无数只带着荆棘的手,狠狠掐住他的脖子不肯放开。
江路用力蜷缩起身体,牙齿用力地咬着自己的手背,鼻息愈发粗重,喉咙里发出了意味不明的低吼。眼眶是干的,身上却还带着湿润的热感,胸腔里堵着的东西无限放大,仿佛要将内脏全都压垮。
杂物室里漆黑一片,连空气都无法顺畅流通。
他无数次希望自己在这里死去。
*
“你昨天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严驰飞突然窜出来,拍了拍江路的肩,“我还在这边等了你好久。”
“你……我发了短信的,”江路被他吓一跳,“这边是西楼,你怎么过来的?”
“我还没分化嘛,他们又不知道我是A还是B。”严驰飞笑笑,大咧咧地伸手搭上江路的肩,“你今晚还要去看你妈妈?不去的话就和我们打游戏去呗,给你留了个位置。”
“啊。”江路仰起脸,“去打游戏吧。”
“走走走,就等你这句话呢!”严驰飞勾着他的脖子把人往前带了带,余光瞥到他的手,愣了下,“你手怎么了?”
“嗯?”江路举了举缠着纱布的手,笑笑,“被刀划到了。”
第11章 夜间。
放学后的学校就像装满米的米缸被人砸了个不大的口子,米粒疯狂急切头也不回地涌出,想逃离这个将它们聚拢的黑暗压抑的地方。
严驰飞和江路平日里都是头也不回的那一波中的其中一员,今儿却落在了队伍末尾。仔细想想大概是因为严驰飞特地绕路来西楼找江路的缘故,两栋楼的距离隔得远,楼下还有执勤老师看守,尽管严驰飞并没有分化,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alpha特征,但光是他从北楼那边过来这一件事儿就足以让执勤老师紧盯着他了。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绕过来的。
“新出的那个游戏,给你留了个辅助的位置,”严驰飞边说边比划着,“可好玩儿了,可以biubiubiu还能奶人,有人打你你就拿起法杖,对抡,完全不虚。”
“嗯,只要队友还活着,我就不会遭受苦难。”江路打了个呵欠,吸进一口春天傍晚夹杂着残留花粉气息的空气,眨眨眼睛后又打了个喷嚏。
“哎,不过说起来,”严驰飞扫了江路两眼,“你居然是个beta啊,我还以为你是alpha。”
“你是用什么来以为的?”江路斜眼看着他。
“脑子。”严驰飞说。
“扔了吧,”江路说,“不适合你。”
严驰飞乐着打了江路的胳膊一下。
江路也笑了笑,他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回头往身后看去,那些收拾得慢的或是留下做值日的学生们慢条斯理地走动着,没有什么诡异的地方。
想多了?
江路又往前走了走,路过学校门口那颗白杨树时猛然顿住脚步,扭头往身后看去,却什么都没能看到。
“怎么了?”严驰飞疑惑道。
“没怎么。”江路怔了怔。
他总觉得有一抹视线紧紧盯着自己,从后颈扫到脊背,顺着脊梁骨一点点往下滑,淹没到裤腰上方就没了踪影,没多久又重新挪到了后颈处,盯得他浑身不自在,肌肉紧绷起来,干脆一把拉起严驰飞往前跑了起来。
大概是真的想多了。
可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让他不得不加快脚步,逃离这个地方。
经常去的黑网吧老板都认识他们了,往后门处隐蔽的地方一向是他们的常用位置,这次也坐在了那边。
新出的那个游戏是挺好玩儿的,让江路暂时忽略了手背隐隐传来的酸痛,晚饭吃了泡面,休息一阵儿后又继续打着,天边不知何时熄灭了最后的光,夜空被城市的灯印得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