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浇愁(重修版)(253)
天地鼎似乎听到了他遥远的呐喊,风灌进去,那巨大的青铜器物发出“嗡嗡”轻鸣,罗翠翠的尸体已经成了风干的腊肉,他在深深的地下仰面朝天,手脚异化的绿藤深深地扎根到更深的地方,像一棵不见天日的草。
“他挂这有一阵子了。”宣玑隔着外衣,碰了碰罗翠翠的尸体,“至少是我入职善后科以前的事,他们不可能在我眼皮底下突然换人。涉及天地鼎,透视眼也看不透……啧,真是年年打雁,今年让雁在手边打了眼。”
他说完,没等到盛灵渊接话,一回头,却发现陛下半跪在绿叶间,方才被石头磨破的手指抚过繁茂枝叶下的骸骨,不知在想什么。
“灵渊,看这,”宣玑冲他打了个指响,戳了戳自己的胸口,“要摸往这摸行吗?又暖和又有弹性,手感可好了——虽然本人……本神鸟也觉得‘死后发育’这件事非常不可思议,还长成了这么大一只……但不管怎么说,它也只是一具扒下来的躯壳……”
盛灵渊回过神来,不由得失笑——以前听养鸟的人说,这些有翅膀的小东西嫉妒心都很强,越聪明的越小心眼,容不得忽视。只要他们觉得别的东西抢了自己的风头,就得使劲扑腾羽毛引吭高歌一番,非把人家的注意力都吸引回来不可。
“如果只是空躯壳,他们就不会把它收起来了。”盛灵渊说,“死物不会变化,只能腐朽,尸体不可能从一个巴掌大长到现在。”
“可也不能算活啊,” 宣玑苦笑,“啃过的鸡架都没这干净。”
盛灵渊:“……”
可真会说话。
“你看得懂这个仪式吗?我觉得绿藤穿过天地鼎,把罗翠翠和我……我那具死后疯长的旧骨头钉在一起的姿势,很像当年天魔祭时他们把我钉在你身上的样子。”宣玑小心地翻开罗翠翠的尸身,“连位置都一样,但是周围好像没有祭文……”
盛灵渊沉吟片刻:“我以前听过一个……不怎么靠谱的说法,说天地鼎中存的是天地初开时的一点混沌。因此在天地鼎中,阴阳、天地、神魔、水火……都是相通的。它可以将世间一切融为一体。”
宣玑:“……啊?”
盛灵渊不适地握了握拳——他手心只有一点皮肉划伤,却一直在流血,巴掌里只剩下微弱的肌肉之力……人族的上肢力量太柔弱了。
“能压制修士修为或者妖力的法阵是有,我也知道几个,但法阵也是人造的,不可能越过‘天道术规’,直接把魔气压制得一丝不剩。”盛灵渊说,“除非是……”
“真正的赤渊权柄在这里的某个东西身上。”宣玑的目光落到那近乎于巍峨的鸟骸身上,“等等,也就是说,朱雀一族亡族灭种后,赤渊权柄落到了这个……这个……那什么上!”
难怪它死而不腐,死后还会长个!
朱雀一族是真正的赤渊守火人,所以一落到这里,无论是号称“半个赤渊”的天魔,还是人造的假冒伪劣守火人,在它面前,都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大概九驯也没想到,朱雀全族死光,统统进了他的肚子,他吃得这么努力,还是天道术规嫌弃。赤渊权柄宁可落在一只半死不活的“天灵”身上,也不肯给他。
“这也太……”
离奇了!
宣玑一句叹息没感慨完,突然想起了什么:“这具骨架上有赤渊权柄,天地鼎能将一切融合——那他妈不就是说,罗翠翠现在间接获得了赤渊的控制权!当年九驯都没办成的事,让他办成了,新一代妖王岂不是要变成绿萝精?”
这可太长脸了!
“你……傻子才把自己的血躯往天地鼎上钉。”盛灵渊呆了呆,被他这纯良的想法逗乐了,“天生地长之躯,若非不得已,岂能随便更换?当然是骗个冤大头来舍身,等赤渊封印一解,再一口把那绿萝吞了——当年妖王不就是吞噬了朱雀神鸟才得到赤渊之力的吗?”
宣玑:“……陛下,能不在‘冤大头’的尸体面前骂人缺心眼吗?”
这些阴谋家怎么都这么坏!
“眼下朱雀骨封还没破,”盛灵渊正色道,“那小妖血统庞杂,法力低微,就算舍身将自己和朱雀骨钉在一起,能共享的赤渊权柄也不会太多,所以他们必要先想方设法打破骨封——以前都是你主动碎骨吗,有没有骨封被外力打破的情况?”
“有,但不多,需要大天灾和战乱混在一起,人口死一半的那种,”宣玑说,“赤渊不是魔气之源么,人间如果动荡到一定程度,赤渊会隔着封印跟着一起共振,撞破朱雀骨也发生过。”
虽然现在三十六根朱雀骨只剩下摇摇欲坠的一根,封印变得异常脆弱,群魔蠢蠢欲动,但除非是大彗星撞了地球,否则短时间内,人间似乎不大可能会有什么杀死一半人口的大难。
那个自称“九驯”的糟杆子精费尽心机吞噬了三个人魔,好不容易把自己“吃”成了一点样,当然也不舍得拿自己当劈柴点赤渊。
那……如果能把人心里的怨怒直接倒进赤渊里呢?
罗翠翠用回响音挑拨特能人和普通人,而一旦冲突升级,未知的恐惧就会变成仇恨,越来越多的人认同他回响音里传播的屁话,就会有越来越多的意识加入,共振会越来越大,直到——
第130章
此时,异控局全体外勤除了应付到处煽风点火的通心草,就是争分夺秒,想办法把屏蔽回响音屏蔽器发到每个人手里。
电视、网络上各大主流媒体紧急停止了娱乐节目,滚动播出佩戴屏蔽器的重要性。
可别说是普通人,就连精神比较迟钝的特能都无法察觉回响音的存在,因此在绝大多数人看来,单位或者社区急吼吼地发“屏蔽器”的行为奇怪极了,尤其是在很多人跳出来,七嘴八舌地说自己记忆被动过的时候。
一开始,出来说话的人们都是真正被改过记忆的,然而等话题发酵到一定程度,里面浑水摸鱼的、编故事好玩的、不怀好意的、被群体效应影响的……全都七嘴八舌了起来,一个个说得煞有介事。明明只有极少数人曾被卷入过异能事件,比卷入连环车祸、中千万大奖的概率还低,但一片沸反盈天中,倒好像人人都在疑神疑鬼自己丢失过记忆,人人都能从日复一日的生活中咂摸出那么几件细思恐极的事。
“不管别人戴不戴,我肯定不戴,反正我就把话放在这,这玩意,谁戴谁脑瘫。”
燕秋山拉着一车紧急调来的屏蔽器赶到发放点的时候,车还没停稳,就听见了这么而一句。他不擅长调节矛盾,也没有找打的兴趣,推车门的手一顿。
方向盘旁边的知春忽然说:“你看那里。”
知春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居民小区,这会儿天已经黑了,路灯早就亮了,那小区里却漆黑一片,显然是停了电。
燕秋山一边发信息给王泽,一边悄悄地把车窗拉下来一点,就听有人愤怒地喊:“以为现在老百姓都跟过去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吗?谁还不会上个网?你们拿那些东西偷偷摸摸修改我们记忆,这回好,东窗事发了,大家伙都想起来了,你们就强制要给我们上洗脑器!不来领,就断电断水,逼着我们来,一会是不是要把明白人都关起来,跟中世纪似的,一人脑壳上钻个窟窿钻傻了,防着我们胡说八道?”
“他们到底是什么怪物,怎么那么大权力,这世界到底谁当家?”
“我反正不戴。”
“我也不戴,今天晚上天挺好,空气也新鲜,我没觉得有什么需要‘屏蔽’的。”
“可能是要屏蔽咱们的脑子吧?”
王泽接了他的信,偷地雷似的,鬼鬼祟祟地从人群里绕出来,跑过来接燕秋山:“燕总,咱从后面绕过去吧,这边堵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