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堂课业自然是完成的不尽人意,被方俞骂了个狗血淋头。
倒是从此中明白了几个道理,一则富贵来之不易,若是无家中父辈撑腰,他们活不过几天;二则明知银钱不够花销生存时,光靠节俭和省钱并非长久之计,还是得去赚钱才可以把日子过下去。
学习到此中道理后,方俞当即又给了诸人五十文钱,让他们不依靠家里的人脉下尝试赚钱,十日之后谁的银钱最多谁便获胜。
学生不甘心,又一次开始想招儿,这回方俞接洽了诸学子的父母,是真给他们断了粮只剩五十文钱。
如此下这些学生才真的狠下心去试着赚钱,有课下去给人抄书的,不过因着先前耍乐名声不好,再者自身也未有什么功名,姑且算得上会读书写字,收入比一般给人抄书的学生要少一半,入不敷出。
也有豁出了脸皮进购了瓜果摆摊儿的,但因舍不下面子又不会叫卖东西卖不出去,结果赔本全砸在了手里。
总之是各种手段途径五花八门,最后全军覆没……
方俞顺其自然再理所当然的发了一通脾气,又一次把诸人骂的狗血淋头,再让诸人写下心得体会,反思失败原因。交上来的心得倒是没有弄虚作假,个个情真意切,总结了失败的缘由。
看着脸皮薄,没有赚钱经验,还是得有功名,不了解市场等等关键词,方俞才算满意。
又一堂子课算没有白费。
学生们今下见又有新奇的玩意儿,既是有些隐隐期待,又心中叫苦不迭,生怕方俞再出什么馊主意。
见着夫子打铃以后才慢悠悠的进课室来,诸人赶紧蹿回了位置上。
“想必方才也都来瞧了这两篮子稻谷吧。”
方俞不紧不慢道:“今日这便是论题,都说说自己的所见想法。有没有自愿来说的?”
孙垣道:“一篮子好谷,一篮子次谷。”
这阵子没少栽方俞的坑,同他这年轻的夫子斗智斗勇了这么两个月,孙垣也抖机灵起来,前些日子的两堂大课他完成的都不尽人意,今儿夫子的问题岂不正是问到了他的优势上:“看稻谷的品相,据学生所知,这两篮子稻谷是同一品种,皆为云城品种最好的珍珠谷,此谷的特点便是谷粒圆润硕大,谷壳儿轻薄易脱,煮熟的米饭清甜可口。”
“学生家中的稻田大部分便是种植的此种稻谷,今年收成颇丰。”
方俞未置可否:“还有没有人要说的?”
“珍珠谷品质卖相好,在城中颇为畅销,售价为十八文一斤。”
“嘿嘿,别的不知,但是学生家中便是吃的此种米,比起其余的米珍珠米硕大更能果腹。”
其余的学生也答不上来多少,素日里一碗平平无奇的米饭,他们自然也未曾多去留心。
学生给的答案在方俞的意料之中:“那你们可知为何一篮子好,一篮子坏?我近些日子教你的便都给忘了?答的未免太过于片面。”
“那定然是天气不好,遇了灾害,同一片地的稻谷且还有好有坏呢。”
“可是都在云城,天气相差也不大啊。”
学生议论纷纷:“还请夫子解答。”
“孙垣说的不错,这两篮子稻谷确实是一个品种,便是珍珠谷。往年珍珠谷绝大部分出自孙家的平领庄,前两年一部分富余的百姓见珍珠谷米好价格高,产出的收益也大,于是便狠下决心花大价钱买了珍珠谷种子进行播种。”
“因着珍视昂贵的谷种,春时精细耕种,助谷物肥沃之物泼盖不绝,却是物极其反,土壤过于肥沃而致使稻谷多出空瘪之症。”
方俞狠敲了戒尺:“此事并不算什么秘密,稍作打听,甚至是不必打听都可听谈一二,何为?说明你们一个个是没有拿半点心思关心农耕民桑之事。嘴上说着抱负,想要考取功名入仕为官,嘴炮打的响亮,可却真正有一个人花心思去关心过百姓民生?”
“将来你们若是真能做官,那便是为着百姓奔忙做事,外头称一句父母官,青天大老爷,你们正当是恭维奉承之话?错了!那是因着为官便是为百姓所思所虑,这才能换得一句父母官!今日你们闭目塞听连民桑之事尚且不解,我真教你们写出锦绣文章入了仕途,他日做了官儿你们能有法子解决百姓的农桑困难?”
诸人低着头没好意思开口。
方俞继续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想的是什么,家中富裕出身便未在乡野之地,不知农耕民桑之事实属常理。但不知农耕农桑之事的也单是你们这些富家子弟,就是出身于乡野人户的诸多书生也是不问家中耕种,日里只顾埋头读书。”
“我同你们说这些话不是让你们沾沾自喜大家都一样,也不是训斥埋头苦读不对,是想告诉你们,在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大流之下,若是你们能够透彻的了解民生民桑,岂非是大有裨益,领先于诸多考生之上!”
方俞说的诸人心动:“夫子教训的是。”
“说的道理也总归只是空谈,你们今日听进耳朵中明日便忘了,我也是从做学生过来的,你们心里那点子东西我能不清楚。”
“年底放假以后回去好好过个年,明年开春课室里的全部人一并虽我去乡野体验耕种,也合该让你们好好接接地气,否则在福窝里头待久了连骨头都软了。”
话音刚落,学生一致带着惊疑的啊出了声。
“这、这往哪儿体验啊?难不成去自家的田地上吗?”
方俞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沫子,慢悠悠的吃了一口,随后冷哼道:“让你们回自家的地上去,那还不是给你们空子钻。大可不必操心,夫子家里也有地,到时候便空出一块让你们体验,乡下也有庄子,彼时你们便在庄子吃住,短不了你们的。”
众人嘴里发苦,但是又不敢违抗反驳。
“夫子考虑的甚是周全。”
“今天的课便上到此处吧。”
方俞端着茶杯起身,转而又对孙垣道:“那两篮子的稻谷你拿回去,自家便是农耕大户,问起农桑之事来竟然一问三不知,你便是最让我失望的,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孙垣抱起那两篮子稻谷,嘴里苦心里更苦:“是。”
还有几日书院便要放假了,今年未有准备小考,学生和夫子都很轻松,方俞把又一堂子大课布置了出去,余下的日子他便很轻松了,让课室里的学生写写诗词经义能到放假。
学生们也已经习惯了他异于其他夫子的传授模式,先是给出一个课题,诸人躬行身践,夫子从中指导诸人完成,课题做完以后在做大的讲学,学生写下感悟。
虽然上方俞的课时常要舍下脸面去做一些事情,且看着与读书没有太大关联颇为不靠谱,但是一整个流程的大课业做完写所思感悟之时他们又能滔滔不绝的写下许多感悟,这绝对是以前的夫子教导下没有的感受。
为此一群时常更替夫子的学生虽然时常不满方俞布置的课题,但始终未有一个人私底下同家里嚷嚷着要换夫子换去别的课室的,纵使是方俞此番提出要众人下乡野去体验农桑,嘴上哀嚎过后竟还有些隐隐期待,能与同窗诸人一道在乡野中耕种甚至夫子也在,这倒是前所未有的一种体验。
方俞今日下课的早,回来夫子室收拾了东西便偷着从后门溜走早退了。
这阵子他发觉乔鹤枝尤其爱打理书茶斋的事务,眼下的时间点过去瞧上一眼,指不准还能与他一道回家去。
瀚德书院后门出去穿过一条小街,上了大街拐个角便到了书茶斋。
方才到街口他便见着了家里的马车,果不其然,小乔就在这头。
他心中愉悦的举着步子过去,到街口眼睛就是一跳。
一楼大堂柜台前立着个二十来岁的白面男子,身姿挺拔,此番正在同对面的乔鹤枝不知在说些什么,只见着乔鹤枝两眼冒星光,脸上的笑意掩藏不住,相谈甚是欢愉。
他信步过去正想看看是什么人,眼生的紧,才到铺子门口两人却是说尽了话一道上了楼去。
“老爷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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