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鹤枝成日缩在屋子里,初雪之时他倒是欢喜的紧,夜里还点着灯在花园里玩雪打雪仗来着,生怕是错过了这场雪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再见一回,没成想一时贪玩儿第二日便着了凉。
虽说今下已经没有发热了,但是嗓子还是疼的厉害,大夫的药喝了也不甚管用,因着还是天太冷了。
他裹着厚厚的狐裘,在窗子前瞅了几眼,瞧着雪虽下的不如前些天大了,但还是停一阵下一阵的,没完没了不知何时才是个尽头,他倒是想念起干爽的晴天起来了。
“主君可有回宅子?”
“公子今日都已问了三回了。”丝雨正在剪窗花,听着自家公子临窗哀愁,不由得笑道:“今下空闲着公子怎的不写戏文了,前阵子这般热衷,时下怎的冷了下来?”
“日日在宅子中待着,我都已经写了近十回,书坊都快上不过来了。夫君说等缓着些上,若是上的太快把看客养刁了以后可就不好控制了。”
且方俞还说戏文的小名不好,听着倒像是在骂他似的,让他删改掉独留大名,如此反倒是更加大气些,他依葫芦画瓢,左右方俞只要不盯着自己写便是好的。
正直他趴在窗前的桌案上无趣之时,身后响起了声音:“在窗边上吹风也不怕又惹了风寒,先前还尚未好全。”
“今日这么早便回来了?外头如何?可冷着?”
乔鹤枝帮着方俞取下大氅。
“我也帮着铲了一阵子的雪,非但是不冷还出了些汗。今日的雪已经不如前些日子大了,积的雪不厚,没花上多少时辰就处理好了。”
方俞喝了一口屋里吊起的小炉子煮的热姜茶,一口下肚浑身都暖和了。
他伸手摸了摸乔鹤枝的脸颊:“你这般怕冷,以后若是我们去了京都北方,你可如何受的了那边的冷?京都那头可是年年下雪的。”
“今年连西南都是这般大的雪,京都那头更是起了雪灾,听说隔三差五便有人冻死,实乃是环境恶劣。”
乔鹤枝虽未曾想在北方去过冬这等事情,听闻有人冻死还是唏嘘:“果真就是这般冷?”
“倒也不尽然是冷死,漫天大雪河水冰封,道路受雪覆盖,出行难不说,老旧的屋舍硬生生被积雪压垮的也不少,雪灾之下若为储存粮食,饿死人是常态。”
方俞搓了搓手:“罢了,大过年的便不说这些沉重的话题了。”
他扫了一眼桌上篮子中的红纸:“今日已是二十六,开始剪窗花了?”
“往年是出门去采买的,时下大雪,宅子里闲着也是闲着,我便让下人买了红纸回来自己剪窗花。”
“如此好啊。”方俞叠了红纸,操着剪刀:“剪个福字。”
两人伏在桌案前一道剪了不少窗花儿,出门的机会虽说是减少了,但却是难得的待在一起除旧迎新,两人亲自布置宅子,一道贴窗花儿,倒是颇有过年的味道。
方俞在墙上糊着红纸福字,感慨道:“咱家这宅子也是颇有些规模,瞧着伺候的人手也是不少,但我总觉着不够热闹,可一直也寻摸不出缘由来。前些日子我去了一趟张夫子家,见夫子宅中有小娃娃跑动,欢欣鼓舞整个院子都热闹的很。”
“待守孝过后啊,咱们也紧着要一个孩子,到时候宅子里可就热闹了。”
乔鹤枝笑了笑,他如何不想与他有个孩子呢,便是想着也是一桩美满之事。
“好。”说起孩子他又忍不住道:“那夫君是想要一个儿子还是想要女儿?”
“虽说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我都喜爱,但凭心而论我还是想要个小哥儿。”方俞想着便美的很,小哥儿多好,就像乔鹤枝一样,他养着都能笑出一朵花儿来。
到时候他便可以教孩子读书写字,软乎乎的小朋友怎么能不喜爱呢。
乔鹤枝偏头见着方俞抿着唇,眼神中满是期许,自己也便跟着轻笑了起来:“我同夫君想的一样。”
虽年底来了一场大雪,便是除夕一日出门之人皆是甚少,不过许是苦寒之后必有晴天,次年的春来的比往年都早,连倒春寒也未曾有,径直便入了莺歌燕舞的春日。
方俞一早便同王院长做了报备,要带着二十四课室的学生到乡下去授课一个月,直至春耕结束才回书院来上课。
“王院长,您可不能再任由方俞这般肆意妄为了,带学生去乡野如何授课?采风不成?”
王青山慢悠悠的吹着杯盏中的茶沫子,脸上总是笑眯眯的:“陈院长何至于此,二十四课室学生的秉性谁人不知,既他们服从方俞的管教去乡下听学又如何。”
陈广尹道:“方俞在书院里任职几个月,这几个月间恐怕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带着学生在外头折腾,踏踏实实在课室授课的时间扳着指头都数的过来。”
“眼下又要去乡下庄子里讲学,美其名曰带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学生体验农桑之事,那去的可是他方家自家的庄子,只怕带着学生体验农桑是假,让学生充当苦力帮忙耕种倒是真,他还能在乡野守着春耕一边忙碌自家的田地。”
“学生就该踏踏实实在课室里读书写文章,整日东奔西跑的折腾,心都给跑花了,谁还有心思读书来着。”陈广尹直摇头:“到时候学生给教坏了可如何给这些学生的父母交代,书院的名声都不要了吗。”
王青山原本就不满陈广尹趁着自己不在尽数给方俞分了些烫手山芋,他当初还承诺给人家资质优异的学生,到头来把人骗过来如此编排,好在是方俞并没有多说什么,否则便要是起了嫌隙还真不好说。
今下陈广尹又来刁着找话说,他心中不愉,放下茶盏子:“陈院长似是对二十四课室的学生尤为关切啊。”
“王院长哪来的话,我对书院的学生历来一视同仁,他们既是到了瀚德书院,那便要对他们负责。”
王青山道:“我也知陈院长担心二十四课室的学生,但他们既对方俞的安排未有异议,说明也是愿意如此学习的,陈院长又何必拘泥于讲学方式。再者,时下也未曾考试,说不准方俞的讲学有用呢。”
陈广尹全然不信方俞这般不靠谱的讲学方式能真的教育好学生,分明就是在拿着课室里的学生以权谋私:“望院试之时他能拿出点成绩来,如此也不枉院长对他的宽待了。只是不知今年院试王院长给二十四课室的目标是多少?”
王青山道:“二十四课室的学生原本就放荡不羁,若是今年的院试能有两人过院试便极好了。”
陈广尹见王青山给二十四课室定得有目标,神色才稍霁,有期望便会有失望,二十四课室的学生个个经他之手,便是他一个个搜罗起来给方俞安排上的,若是能那般容易过院试,先前也不至于换了那么些过名士夫子了,总之他是不信不到一年他就可以把童生带到秀才的。
方俞不知院长室的争辩,总之见自己的申请得到批示后,他便领着课室里的十五名学生从书院出发,进庄子前还先带诸人选□□种,了解行情价格,货比三家,又随之引出讲解各地区的庄稼差异。
北种小麦南种稻,各地盛产何种粮食作物,生长周期,适宜的温度环境云云,这些方俞都是提前查阅了书籍汇总而成的讲学物料,一一发放到学生手里。他嘴上说一遍是快,但是自小生在西南一带的学生不少还是未曾涉猎这些知识,日常又不易遇见实物达到复习巩固的作用,恐怕今日记下了明日忘。
准备工作做好以后,方俞便带着一众去了华服美饰的少爷们乘坐着牛车下了乡。
因着从未坐过牛板车,有人在路上还给颠吐了,惹得众人发笑。
“一个个身子骨都被茶酒软玉温香给泡软了,到了庄子里也正好锻炼锻炼你们的身子,省的到时候去乡试赶考累垮在路上去。”
训了一番后,方俞又给了颗甜枣:“到了庄子你们也别怕饿着,到时候有你们师母给做饭。”
“师母还亲自下厨啊?”
“此番待遇可是没话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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