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里,我瞧瞧去。”叫邱二的连忙抓了一把西瓜子揣兜里,生怕回来一趟就被磕尽了,方才站起身又听人道:“你去也看不着,早被人拿完去看了。不如去楼底下看看表演杂技,店家请的,还不用给赏钱。”
“楼下挤得要死,桌子早就被占完了,还有空做在长凳上的,茶都只能寻个高凳儿放。”
从楼下蹿上来的人好心劝了一句。
“这家茶肆未挂牌,楼下有士籍印的插队都没找着好位置。诶,那圆木壁是什么新鲜玩意儿,瞧瞧去。”
方俞作为东家蜷在最好的雅间里,原本也是觉着过年的时候弄了这些新鲜玩意儿,愿意来花费看新鲜的人应当会有,总之不至于门可罗雀吧,但也没有料到城里愿意耍乐的人竟然会这么多,倒是热闹的出乎意料了。
他正准备要出去,雅间的门倒是先被敲了敲,旋即探头进来个秀气小厮:“这位郎君,见您独一人,可愿让我们一个位置,我们少爷愿意出高价。”
第37章
方俞偏头往后瞧了一眼,见着小厮身后立着个衣冠楚楚的年轻男子,一身白色锦服,衣摆袖脚上绣着红梅,年纪看着和他差不多大,生的温文尔雅,颇有一股世家贵族的气质,还十分客气的朝方俞微微笑着点头致意。
“无妨,左右我也快走了,且做个人情让与你家少爷便是。”
他站起身指使小二进去收拾了桌子,做东家的,给客人让个位置出来也没什么,左右都是他挣钱。
“那便多谢郎君了。”
方俞摆了摆手。
这头他出去,主仆俩便进了雅间,他悠悠听见男子感慨了一句:“当真是岁月匆匆,云城变化不小。”
“少爷离开云城时尚且十二三,如今多少年过去了,竟还记得云城的风貌。”
“少时生活了十余载,如何能轻易忘却。”
方俞听这言语之间的意思,像还是原云城的本地人,见此人气度不凡,竟是比京官下任学政府的李昀还有些气度,不知又是哪一号人物。
“在瞧什么?”
乔鹤枝正要上楼寻人,方才过楼梯口就见着方俞在出神,险些还撞在他身上。
“来了个十分俊朗的郎君,我把雅间让给了他。”
乔鹤枝挑起眼皮道:“若说是个小娘子亦或是个小哥儿让主君这般一步三回头也就罢了,偏生是个男子,还让主君看这么久。”
方俞笑了一声:“若非男子,我多看几眼岂不是惹你不高兴。好了,不瞧了,若是他日有缘必当还会相逢,我瞧着今日生意也算是进了正轨,掌柜的招待得当,小二也勤快,没我们什么事情了。”
乔鹤枝点点头,今日书茶斋生意爆火,他满意他爹也满意,私下里还拉着他说了些话,夸赞了方俞对家里的生意上心,又会结交学政府,这些日子看来人是成器不少。
他自是想告诉他爹成器的不是他看中的女婿,而是换了新人了,自然是不似以往那般不成气候,不过这些是他咬死都不能说的秘密,自然不会张口谈及。
只是帮着方俞说话,说他知道以前不对,今下改正是可担起家宅重任的好男子,又昧着良心赞扬他爹昔日看人眼光准云云。
“爹说想主君要是得空今日便一同去家里用个饭,改明儿又该去书院上学了,怕是难得一聚。”
方俞点头:“初二便该陪你回去的,可惜养着伤,今日正好过去。”
乔鹤枝欣然答应,便是乘着自家的大马车连同着乔信年一起去乔家宅子。
“今日难得这般高兴,且是过大年,你岳母做了好菜下酒,今日我便把院子里梅花树下藏的好酒挖出来同你喝上一坛。那酒可是当年鹤枝出世的时候埋下的,眨眼便是十六年。”
乔鹤枝笑道:“若是再要晚些时候喝可就十七年了。”
方俞闻言眼中满是期许:“这不是正正经经的女儿红吗,那我今日可有口福了。”
翁婿三人一路上有说有笑,倒是很快就到了湖风井。
方俞下马车牵着乔鹤枝下来,湖风井这头可谓是云城的富户集结地,过年四处收拾处理的干净又整洁,挂着的红灯笼多得都快把萧条的冬日给装点成了百花盛放的春景,挂的灯笼也是精致各异,放的圆的,兔儿灯笼,若是小孩童来这头光是看灯就能看上一日。
“诶,我见隔壁余府似乎是着意打扫过了,比往年收拾的都要整洁,是余家人回来了吗?”
乔信年闻言引着方俞进宅子的手一顿,也瞧了隔壁的大府邸一眼:“啊……听下人说好似余家人要回来祭祖还是作何,也未仔细打听。走吧,外头冷,快进屋去。”
方俞原也是未留意,上一回前来湖风井他便留心过隔壁的余府,门口还立着两个威武的石狮子,论起屋宅占地大小,乔家是不落下风的,但光是正门的气派,乔家显然不可比拟。
先时用了饭方俞和乔鹤枝在湖边散步时便随口问过,听说隔壁的余府是官宦人家,后来去了京城,老家宅子一直有人打理着,只是没有主人家在住,当时他只觉得气派问了一二,并未曾放在心上。
今日见着人似是回来了,乔父似乎并不想两人见着余家的人,倒像是有过节一般,方俞也不好多问什么,若是该他知道的事情长辈自然会给他谈。
方俞便拉了拉乔鹤枝的手:“怎么了?可是有昔时玩伴,若人真的回来了,定然会来找你的。”
乔鹤枝闻言却顿了一下,又轻笑道:“倒是不找为好。”
他缠着方俞的手臂:“我远远就闻见屋里有香味了,今日像是做了坑羊,主君以前不是还跟我念叨过吗,正好进去看看。”
乔鹤枝鼻子灵,进了宅子果然是做了坑羊,乔母正在大厨房里忙碌。
“今日可是把人给你带回来了,晚上吃酒可不许说嘴!”
乔信年见着乔母乐呵呵道。
“便就惦记着吃你那两口酒。”乔母笑骂了一声,对方俞道:“贤胥快坐。”
乔鹤枝道:“他才不会坐,惦记坑羊已经许久了,可惜家里没有砌灶,否则我也在家中做了,今日瞧见母亲做坑羊,他定然是要看稀奇的。”
方俞笑着上前去围观:“可不是。”
这所谓的坑羊,其实就是烤全羊。
然炙烤的方式却不同,得先在地上掘上三尺深的坑,再用砖石往上砌个高台做个直灶,放上铁锅架铁架,腌制好的整个只羊挂进炉中,外烧大火,内里熏烤,需得一夜才能做好。
这些锅具物件儿皆是铁制,寻常人家连铁都难花银钱买,更别说这般折腾了,坑羊的价值也理所当然的高,就是皇宫贵族也是要吃这道宴菜的。
乔母揭开炉盖,炙烤羊肉的香味铺天盖地,瞧着模样怕是昨儿夜里就已经准备了,今日这一餐饭怕是早就打算好的,可谓是有心。
羊羔被铁架子撑的平整,身子上被料汁腌制过,此时又被烤了几个时辰,已经通体变成了烟熏瘦肉的颜色,滋滋冒出的油汁香的人垂涎。
方俞专业的掏出了小本子,命名:丈母娘家的坑羊。
乔母笑着解说:“小羊羔宰杀理净后,先擦盐入味,在用姜葱蒜、花椒、地椒、茴香、八角一系料粉,涂抹腌制一个时辰,其间用细细的竹签子给羊肉扎点小孔子更容易入味,末了放进烤炉里便是。”
香味干烈,是足以让人半夜嗅着便醒来睡不着的浓郁,味道有出汁鲜美,但这般烤制的肉类多少有些油腻,搭配上酒水茶点,可谓是享受。
今日晴朗,诸人便干脆在院子里吃这坑羊肉,周围的火盆子里起上了明火,用小刀片着羊肉用,倒是也不觉得冷。
这一顿后,书院也可课了,方俞又恢复了早起赶着去书院的日子。
新年伊始,张夫子便让课室里的诸人按照小考的成绩调整位置,也并不是头一次挪动位置了,大伙儿也熟悉的很了。
方俞盘腿在位置上却是不想动弹,若是按照小考的成绩,那他就要坐到亲切的张夫子眼皮子底下,在后世这种绝佳的好位置一般都是不好管教的学生的专属,时下却要他去做那儿,他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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