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后,楚静非也没再挪回自己那小篝火堆,蹭了方俞这头的小帐篷歇息。
方俞安顿好后钻回自己帐篷,见着乔鹤枝已经脱了外衣坐在了被子里。
帐篷不大一点,乔鹤枝一个人待在里头还好,方俞块头大,他进去以后帐篷瞬间就变得拥挤了。
他伸手抱着乔鹤枝,将人塞进被子里,自己再躺进去。方才烤了火又泡了热水脚,时下身子暖烘烘的,外头的条件不比驿站县城,不过被褥厚实又盖着大氅,帐篷小了些,倒是也能遮风,两个人相拥而眠裹着睡也不冷。
乔鹤枝在小小的帐篷里躺在方俞的怀里有很大的安全感:“楚少侠明日会和我们一起赶路吗?”
“随他吧。”方俞有些困倦了,他亲了方俞的额头一口:“我见楚静非胃口还挺好,他若是愿意咱们多一个身手好的同行也好。”
翌日清晨,河边白雾袅袅。车队的人烧了开水灌壶,收拾妥当再度出发。
楚静非也未在嫌弃车马行走的慢,也没自行就走了,方俞默认其要和他们同行,于是把自己的马让给了他骑。
过了折高山是长煦城,走完这一带凄慌之地,路便尽数平坦好走了,四处也常见人烟,离京城越近,周遭逐渐便繁华起来。
一直在二月底,一行人翻过高山,淌过浅水,费时一个月的时间,总算是在二月的最后三天里行至了大纪朝的都城脚下,车马在官道上就能听见都城一带传出来的热闹声,更是催的赶路之人热血沸腾,打了鸡血一般紧赶慢赶,天黑以前顺利到了城门口。
身子早有些虚弱的乔鹤枝也有了精神头,从马车里钻了出来,临近三月春的京都,暮色之下夜风中尚且还有些冷,但也抵挡不住终抵目的地的热乎劲儿。
楚静非立在马上见着京都城门,目光微凝,难得的主动开口:“此番抵京,就此别过。”
自打高折山后此人便一直与方俞一道,素日里问什么也讳莫如深,一脸我既不问你来自哪里,你又作何问我想去何方的冷漠,独独是叫吃饭的时候稍微热情一点,喊道他就来,拿起筷子吃的比谁都多,反正也不夸你做的好不好吃,闷头就干。
方俞原本以为人不过跟他们走过两个县城就自行分道扬镳了,没想到他的目的地也是京城,因着寡言少语,要么好不容易开口也是怼人,方俞先前挺是热乎的招待,后来便由着他爱咋咋,料想像他这种脾气的人应该没什么朋友,权当是可怜他了,除了赶路的事情一概不过问。
野地安营时,楚静非会自己打些小东西来,直接丢给乔鹤枝处理,他就在一边上磨箭坐等吃的,见着方俞闲着一旁给乔鹤枝添乱,还会出言怼他两句,让他有空看看书什么的,也该有个读书赶考人的样子,总之特别像是老大哥。
方俞倒也没有乱给他安头衔,楚静非看着十分俊朗英气,和方俞这种翩翩君子的形貌是很不相同的,身上自有一股杀伐之气,年纪肉眼可见比方俞年长,估摸有二十五六的样子,方俞也没有问过他年纪,总之称他做楚兄,他没有拒绝。
“不知楚兄可是京城人士,家住何方,同行一路也是缘分,他日也可再会啊。”
楚静非扫了方俞一眼,方俞笑眯眯的,他其实就是客气一下,才不想去老大哥家里做客,毕竟同吃同住同行也是大半个月了,就算没有感情在,那临别赠言还是要说的好听一点嘛,京城虽大,但万一见着了呢。
“潜心读书,别想些有的没的。”楚静非说完,微微抬手,似是想从腰间取出点什么,但是思绪一动,复又把手收了回去,随后看了一眼乔鹤枝,算是打过招呼:“走了。”
言罢,一甩缰绳便扬长而去。
乔鹤枝抿了抿唇:“他把我们的马也骑走了。”
方俞摇了摇头,这些日子楚静非吃他们的用他们的也就罢了,临别还顺他们一匹马走,还好他们尚且有些家业在身上,也无所谓这一点了,若是遇上家境普通的读书人,那简直是贫困的家庭雪上加霜。
“便当是还了救命的情谊吧。”他捏了捏乔鹤枝的手,抿嘴笑道:“咱们可终于到京城了!”
第106章
京都不似寻常的小县城,又亦或者是府城,天子脚下,制度何等森严。
便是从京都星罗棋布的建筑便可见一二皇权的威视,京都的房舍大都建造的恢弘华丽,大抵都是四合院子一般整齐严明,一圈圈一层层将皇城包裹,重在突出众星拱月。
京都最中心是紫禁城,往外依次是皇城、内城和外城,最中央的紫禁城便是皇帝妃嫔和一杆子服侍皇家的奴婢的居所,高大城墙隔开外的皇城,修建着为皇室提供活动的场所,像是太庙、社稷坛等等,这一片儿住的都是皇室成员,像是皇子公主郡主云云,再往外就是内城了,此处住的是朝中的官员官眷官兵一类的,也就是后世十分体面的公务员吧。
而最外一层,也就是占地最广,最为热闹的外城,方俞眼下所处之地,这头汇集了天子脚下的黎民百姓,三教九流,以及还有一些微末的小官员,因俸禄少,也没有灰色收入,买不起内城的宅子府邸,为此只好自甘降低体面到外城来居住,为生活所迫,也是很常见的现象。
住在外城有个好处,娱乐设施数不胜数,珍馐佳肴走断腿都品尝不尽,热闹又四通八达,很有民众百姓的生活气息,但对于官员来说有个极大的缺陷,那就是离上班的地方实在是太远了。
外城足有三十多平方千米,内城又有二十多平方千米,皇城又是六七千米,早上要准时准点儿到紫禁城上班,凭借着现在的交通,岂是一句苦不堪言就能诠释其中的悲凉。
苦虽苦,但还是有许多人飞蛾扑火一般想要当官儿,就从这最简单的住所地也能彰显出特权,内城的人可以到外城来购置屋舍居住,但是外城的人却没有身份地位进内城置办房屋,哪怕你再有钱也不行,这就是森严的等级制度。
就好比是方俞现在,哪怕已经是个举人有了功名头衔,自己也是士籍人户,但没有官阶也不是为皇室服务的人员,就是有条件也是没有资格进入内城居住的。
不过眼下他也没心思考虑这些问题,虽然好不易到达了京城,但也已经天黑了,他的车马队先找了一家客栈落脚,等明日再出去找合适的居民住宅住下,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会试三月十二开考,距离下场不足半月,他还没有稳定的住处。
方俞还是就近找了一家客栈,要了一间上房三百五十文,又还有下人车马等等,拢共花销了七八百文钱,他一算京城这头的物价果然是比云城要高出不少,若是在云城的话,这一通开销可能会少下一两百文钱。
他也未曾计较,京都毕竟是京都嘛,相较于乡试赶考时遇见的黑心县城已经是千百般好了,想着那日不单花了大价钱,入住体验感还极差,不过这次却不一样了,他自带了家室。
牵着乔鹤枝上了客栈的楼,客房做的极为压制,屋里还点了淡淡的熏香,乔鹤枝道:“这是咱们一路来住过最好的客栈了。”
“你累了那么久,近来身子也不好,我方才叫了热水,待会儿洗漱后便歇息,今日就不到外头去看热闹了,咱们时间还很多,等安顿好了在去逛,左右街市是跑不了的。”
乔鹤枝乖巧点头,他头一回离开云城跑这么远,就是他爹也只来过京城一回,如今自己能陪着夫君前来都城赶考,已经是幸事一场,还长了见识开了眼界,他自然是一切都听方俞的安排。
不过生生赶了一个月的路,他着实也是累着了,身体也多有不适之处,但具体说有哪里不舒坦,却又说不出个尽然来,没有什么明确的症状,方俞说他脸都瘦了一些,自己也没敢多照镜子,只怕自己瘦脱了相不好看,今日到了京城,他好一番梳洗才觉得自己不在灰头土脸了。
京城的天冷,洗漱完后他就躲到了床上去,却惊觉床铺暖烘烘的,他面露惊讶:“你暖过床了?”
方俞笑道:“北方不似咱们云城,这头睡炕呢,底下有火炭把床弄暖和的。”
“如此倒是也不惧寒了。”乔鹤枝美滋滋的盖上被子,原是想好好体验一下他在话本里才听过的炕,没曾想暖烘烘的,他身子又疲乏,这些日子一直绷着的弦松懈下来,沾着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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