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得自己这两年过得实在悲催,不由再次怀念起当初与武俊一同走镖的自在日子,更觉心下恓惶。
原来, 他自八岁那年失去双亲以后,就与武俊相依为命。
当时镖局内外情况复杂,一面是害死爹娘的内贼煽动人心,直言武俊资历尚浅,不堪上任。一面是其他镖局虎视眈眈,接连抢走几笔大单。
内忧外患之中, 一旦处理不慎, 不光他们租上几代的积攒和镖局要易于人手, 就连他们兄弟的性命都不一定能保全。
可偏偏那时候, 武锦才八岁, 又是老幺, 自小被爹娘娇惯着长大。骤然失了双亲,每日啼哭不止,身边片刻离不得人, 对唯一的亲人武俊更加依赖,一时找不到人就要哭闹不休。
武俊自然心疼, 于是走哪都要带着他, 外出谈买卖是如此,走镖也是如此。久而久之, 形影不离便成了他们兄弟相处的常态。
其实仔细想想, 也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武俊本就年少, 自小生活优渥,过得顺风顺水,突然遭此变故,即便在外撑着要强、不屈的模样,心中也有悲伤、脆弱的时候,自然想有亲人陪在身边。即便这个亲人只有八岁,也能给了他几分慰藉。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武俊就这么带了武锦八年。原本乖巧软萌的小哥儿跟着他走南闯北、舞枪弄棒,生生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性子。
也是在这个时候,武俊突然意识到,武锦都十六了,像他这个年纪的小哥儿,早就开始说人家了,哪还能再混在汉子堆里。
特别是偶尔回半夏镇时,听着左邻右舍对武锦的议论和指指点点,他逐渐也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常法。
他是个汉子怎么都好说,但武锦是哥儿,好年岁就这么几年,若是再跟着他这么混下去,只怕这辈子再难成家了。
于是,思索纠结一番后,他终于做了个决定,再不带着武锦走镖了,准备给他找个好婆家,让他早日成亲。
可这对武锦来说,无异于折断他的翅膀。他自小就四处疯跑着长大,突然让他成亲后守着家里一亩三分地大的地方过日子,怎么可能?
于是,两兄弟自长大后第一次发生了争执,谁都不肯让步。
只是武俊已不是当初,如今在镖局有了绝对的话语权,他做的决定没有人敢不听从,所以武锦果真一次也没再走过镖。
想到此,武锦气得手都发抖了。
他本就无法理解武俊这两年催着他成亲的做法,今日又挨了打,顿时觉得他是将他们兄弟自小到大的情意都忘了,心中愤恨不已,实在忍不下去。
于是,快到用午饭时,他借口肚子饿,提前催门口的守卫去厨房拿饭。那守卫虽知他必然要使坏,但知道武俊历来对他没几次真动气的时候,于是便去了。
没走出两步后,果然就见他偷偷溜去前院了。守卫摇摇头,自去吃饭不管他了,反正也是又找大少爷胡闹去了。
武锦跑到前院后,躲在前厅的屋顶上,本是想用捡来的石头,给屋里喝酒的两人一人砸一个大包,报早上的仇。未料还未寻到合适的时机,竟然听到了他们二人方才的对话。
眼神一亮后,只觉自己终于可以摆脱现下的苦日子了,当即兴奋起来。
其实说到底,他之所以不想成亲,还是不愿把自己困在家长里短的生活之中。可即便他哥给他说的都是些不拘小节的豪爽汉子,那些人也觉得哥儿就该安分守己,好好待在家中。
所以,他的亲事自然成不了。
可现下林启与他哥的话,给他打开了新思路。若是找不到合心意的汉子,他找个好拿捏的不就行了嘛,到时家中还不是他说的算?
自己还可怂恿着他出外做生意,或是让他跟着武锦一同走镖,再逼着他带上自己,如此又能过回以前的日子,岂不快哉?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当下便琢磨起该找哪个汉子才好。
而林启与武俊尚不知有人因他们的对话而想出了法子,两人推杯换盏之间,两小坛酒已经下肚。
林启喝的面红耳赤,要不是顾念着午后办完正事要回去陪何安然,这会儿早就睡过去了。
武俊的酒量倒是令他有些惊讶,明明方才喝的比他还多,可除了面色红润外,两眼炯炯有神,说话条理清晰,根本没有丝毫醉意。林启看着,心中暗暗佩服。
“林兄弟,你这酒量可不行,这才喝了多少。”武俊看他趴在桌上,大笑着拍拍他的背。
林启连忙挥挥手,说道:“不成,我真不能喝了,武大哥果真海量。”说着话,还做出一脸痛苦的模样。
然后就见武俊摇摇头,说道:“唉,你这酒量可比不过潘弟。”
林启心道,我哪能跟那个酒鬼比?
转头又对武俊说道:“一会儿还要办正事,再喝下去我就出不了门了。下次,等下次我再陪武大哥喝。”
他都这么说了,武俊自然不会再难为他,两人停了酒席。略歇了歇后,才去衙门登记了书契。之后便告别离开了。
林启未想到在半夏镇的事能办得如此顺利,骑着马回客栈时,心里觉得轻松许多。只是待想到何安然怀孕的事时,还是不可避免地有几分愁绪。再加上他酒意未散,骑在马上被冷风一吹,只觉头痛欲裂。
回了客栈后,见何安然正好端端地练着字,并未再觉得难受后才算放心了。这才觉得自己有些撑不住,说道:“喝的有些多,胃里难受,我进空间睡会儿,你也来吧。”
何安然方才闻到他满身的酒气,就猜到他喝多了。想了想,没有拒绝,与他一同进去了。
他其实担心有人来找他们时,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起疑,但与这相比,他更加担心林启进空间后无人照料,于是还是跟着进来了。
只是,林启也没用他照料。大概是难受得厉害,他进去后没有说话就躺在床上,两只手紧紧环着何安然,脸贴着他的发顶后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何安然被他抱的太紧,丝毫不能动弹,觉得有些不适。可看着他紧皱的眉毛,根本不舍得挣动。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眉间,凑上前偷偷落下一吻,心里觉得有些疼惜。
他以前分明是那么懒散的一个人,自从开始做买卖后却无一日停歇,明明这么难受了,回来第一句还是笑着问他怎么样。
何安然想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又凑上前在他鼻尖亲了一下。之后,便眼神不错地盯着他的眉眼在心中描绘。
方才吃过饭后,他已经小憩过一会儿,以为自己睡不着了,可被林启抱了一会儿后,觉得周身暖烘烘的,很是舒服,于是又慢慢睡了过去。
一觉便睡到了晚上,听到吉二川敲门叫他们下楼吃饭时才醒来。
林启应了一声后伸个懒腰,觉得自己睡前周身的疼痛都没了,还有几分神清气爽之感,不禁感慨空间的妙处。又看看臂弯里的何安然,心情也觉得好了许多。
只是他们这一觉睡的太久,下楼吃过晚饭后,正该休息时却没有丝毫的睡意了。
林启便拉着何安然坐在他的腿上,将今日的事与他说了一遍,看他听到事情顺利办完后一脸喜意,笑着捏捏他的脸颊,说道:“再留几日把铺面大致收拾一下,我画张设计图拿回去,让穆工匠改改,之后他带着人装修就行。”
林启说着之后的打算,只是说了两句后又突然皱了皱眉,说道:“你要是能自己进我的空间就好了。”
何安然笑着看他一眼,一手揽过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林启看着他的神色,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在他脸颊亲了亲。
何安然是孕早期,而且之前来时就因颠簸引出了疼痛,以后更得好好养着。这种情况,不适合再跟着他到处奔波。
可留他一个人,同样让林启担忧。若是他能进入空间,自己时时能告知到他的状况,也能更安心些。
只是空间的奇妙着实让他捉摸不透,根本不知怎么才能让何安然单独进去。
“没事,”何安然看他不高兴,安慰道,“丹棱县的宅子有人做饭洗衣,还有吉三湖在那儿盯着铺面修缮,没什么好担心的。”
看他仍是不快,又说道:“况且,你这几日多带着我去空间几次,说不定等到时就没大碍了,车马走得慢些,我也能跟着你一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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