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憬骤然松下一口气,松懈下紧绷的身体,控制不住地软倒在宁轻鸿的膝上,他怀里还抱着人的手臂,下意识用袖面蹭了蹭脸,抹干净泪痕。
吓死了,吓死了。
宁轻鸿,“将人送回府上,派个太医过去瞧瞧。”他想了想,又不紧不慢地道,“既然江南出了水患,我又曾听闻右侍郎对堤坝建筑一事颇有心得,不若择日就下江南,做个总督,去修河道。”
宁轻鸿,“我相信右侍郎不会让百姓失望的,是也不是?”
工部右侍郎,“是,是。”
“让户部提个十万两白银。”他微叹了口气,“瞧我,又忘了,户部拿不出钱。”
户部尚书“砰”地就跪下了,“虽说国库亏空,但,但十万两,户部上下挤一挤,还是能拿得出的。”
宁轻鸿似笑非笑,“那就好。”
他又道,“拂尘,张大学士救左相有功,赏。”
张大人拱手谢恩。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运转着,都吩咐完毕后,这三人也纷纷退下,御书房又恢复寂静。
乌憬颤着眼睑,背后生寒。
他此时是真的知道什么叫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了。
这四个人被宁轻鸿治得服服帖帖的,就连他,都快被吓破了胆,不敢生出别的心思。
拂尘低声问,“爷,左相如此大不敬,要不要……”
宁轻鸿正在垂眸,看着趴在他怀里的少年,笑,“不用了,让太医好好医治。”他道,“左相有如此大义,得让朝廷上下的人都好好学着。”
杀鸡儆猴,
乌憬悟了。
“好了,乌乌不哭了。”宁轻鸿温声哄道,他的指尖抚过少年一头乌发,“臣的袖子都被您弄脏了。”
见人不动,他又轻声“嗯?”了下,去伸手把乌憬的脸抬起来,微微垂眸,对上一双濡湿的眸子跟闷得泛粉的脸肉。
宁轻鸿低低地笑,“乌乌乖。”他道,“先起来。”
乌憬这才有些精神恍惚地撑着对方的膝盖,抽着鼻尖直起身。
他真的怕了。
乌憬,“他要抓我,我害怕。”
所以才哭的。
“哥哥知道。”宁轻鸿这般说着,垂眸,用指腹将乌憬眼角的泪慢慢拭去,动作亲昵,轻声夸了一句,“乌乌真乖。”
乌憬毛骨悚然,不知道对方对他的态度怎么变得这么奇怪,明明之前帮他,都是隔着层帕子的,怎么今日就直接上手了?
他不敢说话,也不敢反抗。
是因为相信他了吗?
他安全了?
在轻柔的擦拭中,乌憬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也敢正常呼吸了。
他抱大腿抱成功了吗?
直到宁轻鸿松了手,
乌憬才后退回自己的位置上。
拂尘这时低声提醒,“爷,该回府用晚膳了。”
宁轻鸿意犹未尽道,“将陛下好生送回寝殿。”
乌憬慢吞吞地眨了下眼,他被吓懵了,现在反应迟钝,思维也有些迟钝,还在精神恍惚中,下意识问,“乌乌明天还能找哥哥玩吗?”
他担惊受怕整整一天,这个九千岁得负责售后的。
宁轻鸿笑,“当然能。”
他看着乌憬被宫人带走,等拂尘给自己帮少年拭过泪的那只手擦干净后,才站起身。
拂尘弯身帮主子整理被陛下揉乱的衣裳。
宁轻鸿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问,“太妃养猫养了多久了?”
拂尘,“大约四五年了罢。”
宁轻鸿,“派个人问问太妃,她是如何养的。”
拂尘手中一顿,没迟疑就应下了。
他们千岁心情好的时候,一有兴致,什么荒唐的想法都能望出来。
宁轻鸿又道,“御花园的那只小狗呢?又是谁偷偷抱去那,如何喂养的,也去问问。”
拂尘低低应下。
片刻,宁轻鸿又道,“我记着,太后也是生过两位皇子的。”他想了想,“拂尘,你也派人去问问,她是如何养孩子的。”
拂尘这下真的迟疑了,“爷,这……”
宁轻鸿又微微皱眉,摇首笑,“罢了,一个被人毒害,一个谋权篡位。”
“都死了。”
“她不会养。”
“还是去问问太妃怎么养小猫的。”
第10章 发热 传御医
九千岁一走,随着他来的宫人们也跟着离去,养心殿又恢复成平日里的清冷。
乌憬被领回寝殿后,看见了等在殿内,神色有些紧张的燕荷,对方看见他回来,连忙上前,对送陛下回来的宫人道,“有劳公公。”
太监是拂尘亲自指派的人,并不多言,“明日再将陛下带去御书房。”随后就离去。
燕荷见人走远,才冲上来扯住乌憬的衣袖,将人往这边扯扯,那边拽拽,上上下下看了一圈,才松了一口气,“陛下,您没事吧?”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小窝。
乌憬险些眼一酸,当场就想哭出来,硬是憋回去,装傻,“好玩。”
“哥哥给乌乌好吃的。”
“明天还要去。”
如果明天还这样,他是再也不想去了。
乌憬心梗地想。
燕荷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个小傻子。”她说,“没受伤就好。”
乌憬被她带到案桌前,用完了今日的晚膳,因为白日里跟着九千岁吃好的喝好的,他对白粥也没往日里那么排斥了。
还算能接受地吃完了小半碗再挑了几根青菜。
燕荷还劝他吃多一点,吃饱了晚上睡得香。
乌憬把碗筷一推,一扭脑袋,“乌乌饱了。”
燕荷叹了口气,又道,“热水在屏风后备好了,陛下记得去洗漱,要记得把身上擦干净,穿好衣服,知道吗?”
乌憬皱着小脸,认真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哦。”
燕荷就端着食盘下去了。
乌憬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不知道为什么,燕荷今天对他的照顾很仔细,往常都没有这么耐心,怎么今日却……乌憬想了想,就好像对方有些心虚、愧疚一样?
像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不会是因为今日午时没在御书房外等到他就走了这件事吧?
乌憬身心俱疲,想了一会儿,就准备去躺平歇着了。
屏风后的沐浴汤子都很简陋,普普通通一个木桶,皂角跟布都放在一旁,热气蒸腾的水面上还飘着个木瓢。
关好门后,他就把自己脱光光泡在里面了,把身上那些疲惫都洗得干干净净,穿好衣服后,就上榻准备睡下了。
他受了惊吓,眼睛也哭得酸疼,本来极其困乏,但因为入了秋,夜晚的天气比白日冷得多。
今夜尤其冷,榻上还是夏被。
乌憬只好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盖着薄薄一层被子,胡乱睡去。
养心殿里的宫人没人帮他换新的暖和的被子,燕荷也没注意到这件事。
半夜,裹在被子中的少年被冷得缩了缩,迷迷糊糊中换了个姿势。
翌日,一大早上。
没睡好的乌憬就被唤醒,他迷蒙地睁开眼睛,看见燕荷在他榻边轻声唤,“陛下?陛下?”
往日都不是让他睡到自然醒的吗?而且现在殿内还是昏暗的,天才微微亮吧,怎么这么早就过来叫他起床了?
乌憬困得不行,又想睡过去。
“千岁大人刚下了朝,在往养心殿这边过来,提前下了命令,唤您过去一起用早膳。”
“您可快些,用完膳后,千岁还得去跟内阁大臣们商议国事,都候着呢。”
这两句老长一段的话转换在乌憬的脑中,就变成了——
“……千岁……早膳……叽里呱啦……”
好吃的!
有羊毛谁能忍住不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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