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道,“爷,这烟丝是舫里新上的,从江南传来,用了枣汁去熬,还加了薄荷叶子,但府里新来的大夫给加了浮金靥里的一些药材用料——”他还未道完,宁轻鸿便伸了指尖。
虽还未点燃,
宫人也只能恭敬呈上。
乌憬还没反应过来,那玛瑙玉做的烟嘴便被宁轻鸿持这杆身换了个方向,抵在他唇边。
宁轻鸿似笑非笑,轻声道,“怎么次次都在瞧我?”
“带你出来玩也不够?”
“哥哥要做什么,乌乌也要跟着想做?”
“嗯?”
“张嘴。”
乌憬下意识张开唇齿,但他心里还在好奇宫人说得那股烟丝配制也太过奇妙,不知是什么味道,连烟丝未被点燃都忘了,只用舌尖舔了舔那玛瑙玉制的烟嘴。
小动物似的,尝不出味道还下意识歪了歪头,很是不解。
宁轻鸿抬起指尖,用杆身轻轻触了触乌憬的额角,似在训斥少年这股动作,笑,“乌乌可不能尝。”
他说罢,又似抬了抬手指。
宫人将烟丝燃上。
乌憬鼻尖闻到一股比浮金靥还浓郁的味道,带着又甜又浅的枣糖气,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宁轻鸿自如地将他舔过的烟嘴换了个方向,薄唇轻启,含住了那块玛瑙玉。
像在做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瞧见又怔住的乌憬时,还半笑地看过来,轻声问,“又怎么了?”
耳垂被人捏住,用指尖轻轻摩挲着。
“乌乌耳朵都红了。”
似叹又笑。
第43章 甜【已修】 闷出病了可怎么办
画舫厢房内。
只余那特制的烟丝慢慢燃着,乌憬单单是轻轻呼吸一下,就快要被空气中的甜果香味灌满了。
但又并不甜腻,只是让人情不自禁地口舌生津,又被之后的浮金靥香气弄得头脑混账。
乌憬又晕乎乎地眨了下眼,完全分不清这是一个什么情况,他们之前也并非没共用过同一个勺子,同一个筷子。
但现在,就是让人莫名其妙地觉得哪里不对。
乌憬不出声。
宁轻鸿只好微微侧脸,将那白玉烟杆从嘴里拿出,雾气丝丝缕缕地弥漫出来,他漫不经心地搁置在案桌上。
虽然特地避开了少年天子的正面,但指尖还在摩挲着乌憬的耳侧,再起身时,指腹已经揉到了乌憬的眼尾,淡淡笑着“嗯?”了一声。
他问了什么来着?
……好像是问他又怎么了。
乌憬慌慌张张地找着借口,“……甜,哥哥,甜甜的,乌乌想——”
宁轻鸿笑起来打断,“乌乌想尝吗?”
话赶话,乌憬只能怯怯地点头。
宁轻鸿笑,“乌乌不能尝,但若是想——”他微微俯身,“也并非没有别的办法。”
因为离得过近,乌憬甚至能闻得见对方气息间还藏着点点的烟丝香气,并不是呼吸间中的,而是说话时不经意流露出来的。
但放到现在,好像自动带了一层别的意味。
现在不让他碰烟嘴了,
那他还能通过哪里去尝到?
乌憬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宁轻鸿带笑的唇,目光只触了一下,就慌乱地又抬起来,懵懵懂懂地撞进了宁轻鸿的一双眼里。
怔怔地仰着脸跟人对视着。
他眉眼生得漂亮,只是年纪还小,带着还未长开的稚嫩,唇齿间因为怔愣,还张开了一条细缝,满心满眼地看着人。
哪处都叫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宁轻鸿又微微靠近了一点,他停下来,却见乌憬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他低低笑起来。
又直起了身。
听见声音拉远的乌憬这才茫然地又睁开眼,不知宁轻鸿到底想做什么,先是俯身靠近,等他闭上眼,又笑着离远。
说是在逗他也不太对,乌憬恍恍惚惚地想,对方的态度就好像他当真凑上去亲上时,也是纵容地任容他踮着脚搂抱。
而后漫不经心地露出丁点满意的笑。
宁轻鸿将指尖也抽离。
乌憬被揉红了的耳垂总算得到喘息的空间。
烟丝慢慢燃着,只是无人再碰,底下甲板的琴声传进厢房内,因为他们在高楼,自然也变得若远若离。
宁轻鸿拿了杯清酒在手里把玩着,漫步到窗边,乌憬下意识拽着他的衣角跟过去。
方才的事好像就这么过去了,
让人完全摸不清他的意思。
乌憬只能困惑地仰脸看人,再不解地又跟着他低头看了看窗外,不知有哪里好看的。
“这场文会要办到何时才散?”宁轻鸿慢慢地问。
一旁候着的小太监立即回,“回千岁爷,大约一个时辰,亥时便散了。”
宁轻鸿又问,“今日来此的都有何人?”他边说着,似乎察觉到乌憬的视线,抬手轻轻碰了碰少年的额角。
像在责怪他一点也不专注。
乌憬下意识闭眼,又睁开,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宁轻鸿又这个想法,他只是一个傻子,便是不出神,专注地去听,也听不出什么。
小太监答,“都是些上京赶考的富家子弟。”言下之意,今日来此的没有清贫学子,来的都是有钱有势之人。
宁轻鸿只淡淡问,“京中的呢?”
小太监稍稍退后半步,另一作常服打扮的内卫府探子答道,“有礼部李侍郎家的庶三子、御史中丞的庶五子、尚书右员外郎的嫡子、富商行会的柳家嫡二子……”
这文会在花楼画舫举行,本就不是什么能大张旗鼓,叫人知晓的光彩事。
本该是隐密进行之事,但宁轻鸿今日起了兴致带少年天子前来,来之前,就将画舫上的事打探清楚了。
但即便他今夜不来,
探子也会将消息禀报给他。
宁轻鸿笑,“京中官员还是有些脑子的,来的人都是家中庶子,只有小门小户拎不清头脑。”
尚书员外郎便是个六品芝麻小官,至于入不了朝堂的富家商贾,也包含在他这小门小户的四字之内。
那小太监答,“是,内阁大人们都并未派人前来。”言下之意,底下的都是外人,前来赶考的学子同京中官员勾结上,本是件寻常事。
私下能聚集到这么多人,并不是一人能轻易推动的,背后上上下下的关系错综交杂,这些人的家世背后都存着能在宁轻鸿眼皮子底下,钻科举空子的心思。
便是叫千岁爷发觉出落了,舍弃一个庶子顶罪,也不痛不痒。
但此事为何缘起,自然也有个因果。
宁轻鸿问,“这些日子崔氏做了何事?可有大肆宣扬?”
那探子答,“崔氏前日醉酒,话不曾忌口。”
叫人知晓九千岁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内阁臣子们派发请柬过去,千岁爷都如此了,底下人听着,自然也动了一层心思。
但好巧不巧,这尚书员外郎正巧同左相有那么一层关系。
宁轻鸿沉吟片刻,“去派个人到黄怀仁府上,让他明日早朝弹劾尚书员外郎一笔,放话下去,让黄怀仁用其嫡子作协,逼尚书员外郎将今日参与文会之人都一一供出来。”
黄怀仁便是将请柬给了崔氏的内阁臣子,他做了错事,明日千岁爷即使要将他当靶子,也只能有苦说不出地跟着去做。
但此事只是小事,罚也不能罚得多重,只是杀鸡儆猴,为了让左相一党同上京赶考的世家结下一梁子罢了。
此后若左相做了主考官,此事必然还会再被翻出来作导火索。
宁轻鸿三言两语间,便将事安排得妥当,他说罢,探子便恍然大悟般,跪地应下。
事了,他将视线投向一旁的乌憬,宁轻鸿似有询问的意味,就好像在问人可曾听懂。
回应他的,是正在低着脑袋,有些无聊地抠着手的少年天子,见宁轻鸿不说话了,还有些困惑地抬头看人,满眼迷茫。
怎么突然看他?
乌憬不解。
宁轻鸿静了一瞬,又无奈地摇首笑,“罢了,慢慢来。”他说罢,还是惩罚似的,曲起指骨轻轻碰了下乌憬的眉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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