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元手里有钱就想买地,陆杨氏不答应,她二郎读书不管家里要钱,可往后赶考不能一点儿盘缠都不给他准备。
前几日陆景堂去府城参加乡试,陆文元跟着去,除了备好的盘缠,陆杨氏还塞了五两碎银给陆文元,让他好好照看长子,多买些鱼啊肉的回去,别让他只顾着读书,把自己饿瘦了。
陆景堂这才刚走,景年就闹出事儿来,挨了阿娘一顿打还不算,他练着字,忽然想到,等阿兄回来,指不定还得罚他。
越想越难过,景年吸了吸鼻子,脑袋耷拉了下去。
后背突然被轻敲了一下,林鸿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头正身直,坐好了!”
景年立刻挺直脊背,抿着唇继续练字。
他才不傻,乱写还是要重写,还不如一开始就好好写,写完了就能去玩了。
景年现在长大一点儿,终于明白练字不是玩儿,练字一点儿都不好玩儿了。
但是他答应过阿兄会听先生的话,好好读书,好好练字,不能言而无信。
认真写完三张大字,拿给先生看过,林鸿方圈了写得好的出来,一张大字上,能得三四个红圈。
“不错。”林鸿方颔首道:“晚些时候再写两张。”
景年到底年纪太小了些,手小无力,练多了也不好。
“是,先生。”景年乖乖应道。
他有个优点,心大想得开,上午还发愁等阿兄回来要挨罚,中午吃了顿好的,烦恼顿时飞到了天边。
罚就罚吧,那也得等到阿兄回来再说。
中午休息了一会儿,下午立刻追着三郎四郎屁股后头,跑出去耍了。
看见两个儿子跟小他们好些岁的堂弟玩得欢实,小刘氏心累到什么都不想说了。
一起入的学,侄子已经拿了小三元,参加乡试,她两个傻儿子,别说下场科考了,就差没落到启蒙班去,陪刚入学的蒙童一起上课。
照这个进度发展下去,指不定等年哥儿去科考了,他们两个还在学堂混着。
不过小刘氏心里也有计较,她家孩子不成器,大房的孩子出息啊!
他们跟大房关系亲近,她家三郎四郎同大房的几个孩子也处得好,往后二郎发达了,当了老爷,他们就是那叫什么,鸡犬升天!
所以三郎四郎带着景年混着玩儿,小刘氏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了。
两个混小子跟不上二郎的步子,只能给五郎当当玩伴,五郎也是个读书种子,这么小就开始读书,以后当了老爷,就让三郎四郎两个,给他跑个腿也成。
不像那三房的,当初她公公婆婆多捧着小叔子和大侄子,为了陆景贤读书,硬是逼着二郎退了学。
族长还因为这事,将她公公婆婆好一顿训。
结果呢?小叔子说是赶考,其实拿着家里的血汗钱在外头花天酒地,死都死得不体面。
人已经没了,难听的话他们也不想说。
没想到那个陆景贤以往表现得谦和有礼,能为了自己继续读书,唆使他阿娘拿肚子里的孩子相要挟。
两年前陆景堂拿下小三元,陆景贤却败于院试,最终只得了个童生。
若是没有陆景堂作对比,他这成绩算是很不错了,他阿爹十五才中的童生,他才十四,比他阿爹当年还小一岁。
可偏偏有个陆景堂,十三岁,小三元!
小刘氏是不知道,在陆景堂的那场梦里,陆景贤这次是考上了的,虽然名次非常靠后,那也是秀才。
可现实中不知道是不是被陆景堂的连中两元给刺激到了,院试反而没考好,最后成绩还没梦里好。
虽说去年的院试,他又去考,而后顺利考过。
可去年院试牵扯到一起舞弊案,当科的考生都因此受了牵连,虽没剥夺功名,名声上多多少少有了瑕疵。
想到三房的那些事,小刘氏就发愁,现在觉得当初分家时贪那两间房子,真是大错特错,还不如跟大哥大嫂一般,搬出来远远的住着舒服自在。
“怎么这幅模样,有啥不高兴的?”陆杨氏一边干活一边问。
她们两个都在分纸,将造好的草纸分成一刀一刀的。
虽说大房不出面卖纸了,能干的活陆文元和陆杨氏还是会搭把手,不然怎么好意思白拿二房分成,两人心里过意不去。
这活儿以前她们都干不了,不识数啊!
最开始的时候,分纸这活儿归陆景堂,景年和陆蓉勉强能帮上忙。
一刀七十五张,景年和陆蓉只能数到十,陆景堂教他们数七个十张出来,再数五张。
因为将步骤变得更繁琐,就更容易出错,他们两个各自数完了还得互相数一遍。
慢是慢了点儿,好歹能帮上忙。
三岁的娃儿都能数清楚,她们不行,真是脸红。
后来陆景堂要读书,不好一直让他干这个,陆文元陆文仲,还有陆杨氏和小刘氏只能硬着头皮学数数。
他们不求别的,能数到七十五就行。
陆景堂让他们用景年那法子,学会数到十就能开始练习,数久了也就熟练了。
如今分纸这活儿陆杨氏和小刘氏已经能做得很熟练了,可以边干活儿边简单聊两句。
小刘氏叹着气说:“大嫂,我和孩儿他爹,想搬出来。”
“搬出来?你们要搬家?”陆杨氏一惊,手下动作都乱了,这一沓只好重数。
她干脆放下手里的活儿,扭头问:“你们想搬到哪儿?”
小刘氏支支吾吾:“大嫂,你觉得,我们搬来陆家村怎么样?”
她和丈夫讨论过很多回了,如果要搬家,要么继续在五里村,找村正重新批快地换个地儿盖房,要么干脆搬来陆家村。
比来比去,陆家村优势太多了。
村子大人口多,货郎来的次数都多一些。
两个孩子读书更方便,他们也能离三房远一些,经常跟大房走动走动。
都是陆姓族人,他们搬过来不至于被排挤,而且经常往这边跑,也有了许多熟人。
就是种地不方便,这个可以想法子,大哥不也是两头跑了好长时间,后来慢慢把田地换成陆家村那边的。
“搬来陆家村?”陆杨氏说:“好啊!”
搬家之后,她的日子是越过越舒心,对陆家村的印象也好得不得了。
听她这么说,小刘氏松了口气,忍不住抱怨道:“大嫂你是不知道,我们在家,那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她憋了一肚子苦水要吐,此时开了口,停都停不下来:
“阿爹阿娘你晓得,那心是偏到没边了!我们这边做点儿什么好吃的,都能让他们给大郎弄过去。”
倒也不是舍不得给侄子吃一回,可那侄子又不晓得感恩,都分家了,哪还能这样干。
原本陆景堂考了小三元,陆满仓和陆刘氏确实有点儿后悔,哪晓得二孙子这么有出息啊!早知道他们就跟着大房了!
可那点儿心思还没来得及动呢,族长亲自登门把他们一通好训,老两口是委屈又难受。
亲孙子得了成绩,他们当长辈的,竟还要受气,这是哪家的道理?
这心里就存了怨气,本就跟大房不亲近,如今得罪不起,怨气撒不出去,更憋得难受。
好在大孙子也争气,也考了秀才。
那第一名是秀才,后头不管多少名都是秀才,有啥区别,没区别。
老头老太这样安慰自己,干脆一条道走到黑,往死里偏他们大孙子。
偏心偏心,说明得有个比较才能看出偏来。
大房搬走了,还有二房啊!
恰好二房还有一对不成器的双生子,读了三年书,什么名堂都没读出来。
陆刘氏说,这可不是他们耽误孩子,就是三郎四郎不是读书种子!
这委屈忍就忍了,谁让儿子不争气呢。
小刘氏愤愤道:“还有三房那些人,一个个跟染了脑疾似的。”
她偏过头:“大嫂你最近见过大郎和二娘没?”
陆杨氏摇摇头:“我到哪儿去见他们。”
小刘氏直叹气:“你不晓得,三房那几个孩子,一个个阴沉沉的,看着就让人心里头膈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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