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年奇道:“那这间店为何开在南城?”
南城三教九流混杂,许多贵人嫌这边乱,不爱往南城来,若是想做富贵人家生意,店开在东城比较合适。
“那就不知道了。”薛忠宝说:“许是因为东城没寻到合适的铺子?”
东城地价跟南城是天差地别,像多宝阁这么大的三层商铺,据说还有面积很大的后院和货仓,若是在东城,不光得有钱,还得足够有势才能拿下。
景年一想也是,东城最繁华的那条街,听说每一家铺子后头都有人。
三郎感慨:“京都有钱人可真多。”
李士杰说:“是啊,这么多有钱人,怎么就少我一个呢?”
众人闻言大笑,三郎还是对没见识到的三楼念念不忘,又问:“要是没资格,又硬要上三楼,会怎样?”
李士杰笑:“三哥,你想强闯吗?”
景年忙劝:“三哥,不让上就算了,不必如此。”
“没有没有。”三郎解释道:“我就是问问。”
薛忠宝说:“楼梯处有守卫,我见着过一个闲汉硬闯,被丢下去的。”
那人当然没钱去三楼消费,单纯想冒险看一眼,回头好有个吹嘘的资本。
其实三楼卖什么并不是秘密,只是有资格上去的人,跟上不去的人不是一个圈子的,自然消息就封闭住了。
三郎彻底放下好奇心:“那算了。”
大庭广众被丢下去,怪丢人的,他丢人算了,别连累了年哥儿。
景年放下心,想着也逛得差不多了,正要叫他们下楼结账去吃午饭,就听李士杰说:“三哥,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三郎好奇心旺盛,立刻跟过去。
待过去一看,原来是兵器,剑、匕首、朴刀之类的。
景年家中也有这些东西,君子佩剑,他阿兄送过他一把十分锋利的宝剑。
至于刀,那是家中护卫佩的。
景年也只是堪勘能舞,书院有骑射课但没有教舞剑的课,他要想深学,现在另寻老师倒也来得及。
三郎却是跟在陆景堂身边,正经练过两年的,一把刀舞的虎虎生风。
甚至他出来,也是可以佩刀的,只是跟景年出来耍,就没带。
“怎么没弓啊……”三郎嘀咕。
他有佩刀,想再要一把好弓。
李士杰吓得跳起来捂他嘴:“我的亲哥哥诶,这是能说的吗?”
三郎用眼睛问,怎么不能说?
景年解释道:“弓弩之类的都由朝廷管制,还有长兵器、重兵器、铠甲,都不许私人贩售,若是有人敢犯,要下大牢的。”
三郎缩了缩脖子,景年叹气:“三哥,家中有《大雍律》,你闲来无事,看一看吧。”
三郎讪笑:“成,你去了国子监我就在家看书。”
景年从他的话里,听出几多敷衍。
轻轻叹口气,见三郎他们几个都凑在一处看那些兵器,景年捧着两个宝石娃娃,在周围闲逛。
那些东西他家中有更好的,对这里卖的普通货就生不起兴趣了。
逛着逛着,不知不觉绕过了几个货柜,半截楼梯出现在他眼前。
景年立刻想到,这恐怕就是三楼入口,他下意识往前几步,绕过面前挡住视线的货柜,想看一眼。
刚绕过去,就见一青衫郎君自楼梯口跌落,一褐衣侍从——与店里侍从衣着相同,举起一把朴刀朝着青衫郎君当面砍去。
景年一惊,下意识将手里的宝石玩偶朝着持刀侍从扔了过去,自己也冲过去,扶住了踉跄两步的青衫郎君。
不是吧,难道是硬闯三楼被发现了?不是说丢出去了事,怎么都动刀子了!
与此同时,楼上也冲出来几个人,将那持刀侍从制住,还有一个跌躺在楼梯上,方才景年没看见,也被提了起来,反押住手臂。
“主……”
白三刚要过来,瞥见主子隐蔽的手势,停住脚步,顺便拦住了其他人。
“你没事吧。”景年担心地问。
抬眸,撞进一双黑沉的眼中,景年一呆,胸膛里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
他下意识又问了一遍:“你没事吧?”
“无事。”男人直勾勾地盯着景年,脑中杂念勃发,自心脏涌出强烈的不满,叫嚣着要将面前的红衣少年纳入怀中,方可平息。
声音很好听。
景年脑海中划过这句话,面上不由一红。
奇奇怪怪,怎么会关注起别人声音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还抓着人家手臂,虽然是为了搀扶……
景年连忙松开了手,不好意思道:“抱歉。”
“……无事。”
景年看看这个让他第一次见面便心生好感的郎君,又扭头看向另一边人。
都穿着一样衣裳,要不是动手的几个被捆着,简直像一伙的。
“你们这是……”景年微微皱眉,这不像只是闯个三楼。
他不想管闲事,可是更不想这个让他心生好感的人被欺负,即便是他做错了,也得先问清楚,自有官府可管,哪有直接动刀朝人头上砍的,分明就是没想让他活着。
白三不明白主子为什么要跟他们装不认识,担心暴露身份?可他原本用得也不是本来面目,回去换一张脸就是。
但是主子的决定,不容他们置喙,白三只能配合。
他含糊道:“这位公子,只是一场误会。”
他是真没想到,孙万山
疯到这种地步,不但敢在账册上动手脚,还敢跟主子动手。
大约是不甘心吧,贪墨事发,丢了差事还得领罚,以后前途定然没有了。
这下好了,别说瞒着他发妻老母,那外室恐怕都养不住了。
这店里的侍卫,只识孙万山,不识真正的主人,他们一行人低调过来,带的人手不多,楼道狭窄,一时间被缠住,眼睁睁看着主子被逼到楼梯处。
其中一人手里拿了毒匕,为了躲他,才连退几步,被逼下楼梯。
然后这人被主子一脚踹在胸口,当即撂倒,现在被他们拎起来也没反应,应是伤了心肺,已经废了。
另一个持刀的不足为据,若是这位红衣小公子不动手,下一秒他胳膊就该折了。
而且更让白三奇怪的是,主子竟然没动手!
他亲眼看见,看得真真切切,那小公子碰到主子手臂的时候,主子已经条件反射手臂绷紧,反手就能扭断那小公子的手腕,可他硬生生卸了力。
误会?
景年又看了眼身侧的年轻郎君,这人生得面目平平,可那双眼睛着实漂亮,摄人心魄,声音也好听。
他不清楚自己突如其来的好感是为什么,但是不介意帮他说几句话。
“是什么误会,竟要动刀子砍人?”景年摆出贵公子的架势,在别人地盘上,就得把气势拿足了。
白三:“……”
我也想知道,是什么误会。
“不能说?”景年虚张声势:“不若请五城兵马司的人来瞧瞧,恰好我家世叔,在兵马司任职,也请他老人家帮你们断一断有何误会。”
白三一慌,下意识看向主子,他不是不能编,就是不知道主子是什么态度。
他主子垂着眼,掀起眼睑,冷冷瞥他一眼。
白三干咽了口口水,迟疑道:“这位公子请先稍待……其实……其实是……”
“是什么?”
“说来丢人,是咱们家出了内贼。”
白三半真半假的编,见主子没阻止,就顺畅地说了下去:“这几人结成团伙,监守自盗,私下偷盗店内货品,不想被这位郎君撞见,一时脑热,想着灭口免得被咱们发现……”
景年半信半疑,侧身问青衫郎君:“是这样吗?”
郎君点点头:“是,他们是贼。”
景年这才相信,放轻了嗓音问他:“你想怎么办?放心,我肯定帮你,不会让他们仗势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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