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轻逢道:“这样的事谁都会做, 或许只是巧合,你又如何断定是我呢?”
“可是有一件事别人不会做, 那晚我喝了酒,却只是半醉,恍惚间听到有人叫我的小名, 可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唯师兄一人而已, 师兄, 是你大意了。”他嘴上叫着师兄, 语意却不带半分温情, 让人一时分不清是爱是恨。
谢轻逢叹了口气:“你早知是我,却还是让我留在你身边,带我去议事, 我还以为你不恨我了, 如今看来, 是我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季则声却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 他想起夜色花影之下,崔无命和谢轻逢在廊下密话, 共同商议要如何取得固魂锁,如何取他的性命,“自作多情的不是师兄,而是我。”
“三年未见,师兄乍然前来,又变换了身份,我还以为师兄是为了看一看师弟,同我解释几句,没想到却是故技重施,欺骗于我,”锁链一头扣着谢轻逢的手腕,另一头在季则声手里,他眼底时常泛红,谢轻逢已分不清他是想哭,还是心魔附体。
“季则声,是我欺骗你在先,你想如何对我,我都没有怨言,可我说过的话,句句真心。”
季则声却不依不饶,嘲讽道:“你的真心是不是分了好几块,随意施舍,我有一块,崔护法也有一块?”
崔无命贴在墙上,只觉得一股罕见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十分窒息。
“这副锁链,是我为师兄亲手打造,这间暗室的每一颗夜明珠,都是我亲手挑选,师兄,你喜不喜欢?”季则声蹲下身,和谢轻逢对视。
谢轻逢道:“挺喜欢的。”这是实话。
“那就好,以后这里就是师兄的牢笼,师兄只准呆在这里,哪儿都不许去,”他抬手,捏住谢轻逢下巴,“师兄只用每天陪我说话,能不能做到?”
这是谢轻逢自己说的,只要敢骗他,就要被抓起来,关起来,陪他说一辈子话。
谢轻逢已经不打算挣扎了,只能实话实说:“你现在锁住我,也只是锁住一个化身,你把固魂锁拿给师兄,等师兄找回肉身,再回来陪你好不好?”
他语意温柔,就连一边的崔无命也听得一愣,季则声呆了呆,下意识道:“真的?”
谢轻逢道:“以前骗你是迫不得已,以后再不会了。”
季则声沉默下来,似有踌躇,伸出手去解谢轻逢腕上的镣铐,才碰到冰凉的镣铐,又陡然收回:“谢轻逢,你又在骗我,我不会再上当了!”
他后退两步,直勾勾盯着谢轻逢,眼神全然不信,后者叹了口气:“我是骗了你,可除了藏镜宫主的身份,我还骗过你什么?”
季则声听他翻旧账,心下更加愤然道:“你没骗我,又为何设计假死坠崖,三年不来见我?!”还说什么等三个月……他等了三个月又三个月,等了无数个三个月,最后只等到一则则师兄身死的消息。
谢轻逢道:“当日你不肯随我回藏镜宫,我只好出此下策,只是中途出了点差错,醒来时已经过了三年……”
“你当初佯装被我刺心坠崖,性命垂危,你骗了我,所以要百倍偿还,用性命相赔,难道不是要与我划清界限的缘故么……你死了,难道我就能好过么?”季则声一边说着,眼眶却已红了。
“你早知会有反目的一天,才会在客栈说那些让我别喜欢恶人的话……谢轻逢,不是我不信你,是你不信我。”
“是你要把我推开,是你自作主张,是你要和我死生断绝。”
“如今再说这些话,又有什么用?”
他后退几步,像是力尽不支,以剑支撑身体,抬手捂住滚烫的双眼。
谢轻逢被他锁住右手,行动困难,见他如此痛苦,叹道:“季小九,你若果真恨我,就把我的心剖出来泄恨吧。”
他答应过季则声,不管季则声喜欢还是讨厌,都会将心奉上。
季则声顿了顿,恨声道:“我才不要你的心,更不要你死,我要你活着,永远活在我的手里,没有我的允许,就连死也不行!”
他揪着锁链,把谢轻逢带得一踉跄,后者神色却越来越从容,最后化作一种坦荡的冰冷。
“可师兄只有这个,你若不要我的心,那就放我离去。”
季则声道:“你休想!!”
事到如今,谢轻逢终于有了一点破镜难圆的实感,他分不清季则声是爱还是恨,可不管这种情绪是什么,季则声都一样痛苦。
他虽是无心,却将这种痛苦加诸他身,让他变得阴晴不定,难以捉摸。
“你若不放我离去,我也自有办法脱身,这次走了,我就永远不会回来,不要藏镜宫,也不要你,季则声,你必须二选一,你不能逃避,我说到做到。”此时此刻,他的脸色那么冰冷,那么疏离,就连半点虚伪的笑意都不愿意留给自己,季则声只觉得手里的锁链拴着一只茧,顷刻就要化蝶飞去。
谢轻逢却步步紧逼:“你不信我,那就把我的心剖出来看,你为什么不敢?”
“我就坐在这里,你只要一剑,就能知道结果,你在犹豫什么?”
他一步一步上前,季则声却一步一步后退,直到后背抵住那几箱璀璨的金银法宝,退无可退。
眼见他不愿动手,谢轻逢垂下目光,后退几步,淡声道:“我是作恶多端人人喊打,报应不爽也是应该,但于你季则声,我从来问心无愧,既然你不愿信我,那就解开镣铐,放我离去。”
“宫主大人,我只求苟活于世,不敢有非分之想,还求您高抬贵手。”
那句毫无波澜的“宫主大人”,生生将二人往日的情意尽数碾碎,季则声一怔,却见谢轻逢举起另一只手,一道蓝色灵光斩下,竟生生将被镣铐锁住的那只手贴着手腕削断。
“扑通”一声,锁链落地,谢轻逢转身就走,季则声只觉得喉头涌上一股腥甜,湿热的眼泪夺眶而出,还不待反应,就攥住了谢轻逢的衣袖。
谢轻逢才走到暗室门口,却觉身后一重,一转头,却对上一双通红的眼,泪水夺眶而出,唇边带着一点血渍,好不可怜。
他心头也跟着剧痛,但还是佯装冷淡无情,不言不语,过了片刻,就听季则声哑声道:“……倘若是我有非分之想呢?”
他说完,就已经耗尽了全力,再也压不住喉中腥甜,闷咳一声,却是咳了满袖的红,他心神俱震,跪倒在地,已然什么都分不清,眼睛里只有谢轻逢的脸,还有紧攥着不放的袖口,再仰头时,却被人迎面搂了个满怀。
谢轻逢单膝跪地,紧紧搂住怀里的人,低声道:“笨师弟,师兄早就知道了。”
季则声一愣,又听谢轻逢道:“师兄说过只喜欢你一个,又怎么会抛下你?”
谢轻逢用那只断掉的手,举着袖子轻轻擦去季则声满脸的泪珠,又在他脸上亲了亲。
季则声顿觉冬去春来, 上一秒还在寒冰之中,下一秒就置身暖春,他呆呆的,不明所以,喃喃道:“……师兄?”
谢轻逢笑笑:“笨小九,师兄喜欢你,你也喜欢师兄是不是?”
是师兄先喜欢你,再问你喜不喜欢师兄。
就算你说不喜欢师兄也没关系,师兄什么都知道,师兄不在意。
那阔别三年的温暖一朝重回,季则声脑子里乱成一团,什么也说不出,还没说话,眼泪就先下来了,他只说了一声“是”,就再也不说话,只是把脑袋埋在谢轻逢胸口,静静地哭了起来。
谢轻逢胸口湿了,心也被哭湿了,只觉得心里的大石头才落地,新的苦恼又来了。
他早知如今说什么季则声都不愿信,过往说过什么也都会变成花言巧语的借口,可若季则声不在意,就不会恨得那么深,与其他来开口,不如让季则声自己说出来。
他摸摸季则声的脑袋:“不要哭了,师兄这次回来,就是特意来找你,担心你恨我,以后不要师兄了。”
他说完,转眼就看见崔无命焊在墙上,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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