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恪想起今日折在太子手中的几个细作,心中也并不是不可惜的,只是面上未曾透露分毫,温言道:“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送你回去的人是宫中的侍卫。你的父母想来也不会生疑。”
宋涧清深深看了轩辕恪一眼,在落日熔金的暮色中,像是缠绵,又像是不舍。
可是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回身上了马车。
之后的事情,是怎样发生的呢?
轩辕恪只记得,自那件事之后,他和宋涧清的往来便格外频繁了起来。他依然分不清自己对宋涧清朦朦胧胧的心意里有几分真心。却花尽了心思去打探宋涧清的喜恶,并举博陵崔氏全族之力去满足他。每次看到宋涧清发自内心的笑意,他就会感觉到从未感受过的的真切的喜悦。
出生在皇家,自小耳濡目染的都是勾心斗角,你死我活。而宋涧清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如同山涧清泉,洗濯了轩辕恪心上的肮脏污秽,也只有和宋涧清在一起,他才能感受到作为一个人活着,最简单也自在的乐趣。
他已经记不清那是哪一天,却还记得那个时候,在满园芍药盛开之时,莺啼燕转、春光如许间,宋涧清站在他面前,笑盈盈地看着他,忽然,毫无预兆地吻了上来。
那一瞬间,他只觉得满园争奇斗艳的芍药,都比不上他怀里正抱着的这一窠。
轩辕恪毫不犹豫地揽住了宋涧清的腰身,更深地吻了回去。
从那日起,宋涧清对他而言,再不是那个初见之时,他想的,会嫁给他皇兄的坤泽。
从那日起,轩辕恪的雄心壮志里,便多了“宋涧清”这三个字。
这天下!他要!这有着“天生凤命”谶语的坤泽,他也要!
而轩辕恪自然也问过,宋涧清那样反抗过嫁给太子,又如何会对他动情?
而他现在还记得宋涧清回答他时面上狡黠的笑意:“宋皇后和太子乃是以势相逼,我又如何会应允?而殿下嘛,不仅以情相诱,还以身相许。我又如何能不动心?”
想到这里,轩辕恪不由得笑了。
只是想到刚刚母妃和他说的那些话,轩辕恪的神色又沉重了起来。
“咔!好,到现在为止,轩辕恪的回忆到此为止了。”屈导喊了停,“珩臻你休息一下,等会儿是你和太子的对手戏。”
说是休息,其实温珩臻也一直在对台词,而容翙今天是真的没有戏份,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好,各部门准备,1,2,3,Action!”
轩辕恪的脚步忽然停顿了下来,他身后的内侍小心翼翼问道:“信王殿下,有什么吩咐?”
轩辕恪想了想道:“去东宫。”
东宫内,轩辕怀知道轩辕恪来了,倒也不是很意外:“今日倒真是稀客来了。”
轩辕恪恭敬地向他行礼道:“臣弟参见太子殿下。”
轩辕怀神色慵懒:“你们都下去吧,孤和信王好好说说话。”
等内侍和宫女都退下之后,轩辕怀才道:“行了,现在没有外人,你也不用假惺惺地做这副模样。”
轩辕恪神色沉静:“皇兄是太子,太子是君,臣弟是臣,礼不可废。”
轩辕怀大笑起来,可是没笑多久又开始咳嗽了起来,好不容易平息下来,苍白消瘦的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
“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情?”轩辕怀问道。
“臣弟的确是有事要求皇兄?”
“哦?”轩辕怀挑眉,“说来听听。”
轩辕恪尽可能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谦卑一些:“既然殿下对宋公子无意,不如回禀父皇,让父皇另外择人为太子妃。”
轩辕怀见轩辕恪在自己面前这样卑躬屈膝的神态,一时之间只觉得畅快至极。
“孤什么时候说了,孤对宋公子无意了?”他慢条斯理说道。
轩辕恪果然如他所想,露出诧异的神色来。
“可是就算皇兄对他有意,皇兄忘了几年前在皇后宫中发生的事情了吗?宋公子哪怕被逼到那样的境地,也依旧不肯从了皇兄。既然宋公子这样抗拒,皇兄就算娶了他回来,别说琴瑟和谐,只怕连相敬如宾都做不到。既然如此,皇兄又何苦呢?”
“哦,你不说,孤还真是忘了几年前的事情,”轩辕怀的神色阴鸷,“那时你应承了孤,不会将此事说出去。可是没过多久,父皇就以母后病弱为由,命她在宫中静养,形同软禁。而崔氏在宫中独揽大权,位同副后。这些,想必都是你的功劳吧?”
轩辕恪神色不变:“皇兄多虑了,这些后宫之事,臣弟又如何能插手?”
“既然你也说了是后宫之事,那孤挑选太子妃的事情,就不是后宫之事了?”轩辕怀反问道。
“太子是国之储君,乃是天下之根本,太子选妃之事,自然是国事。何况,臣弟也只是担心,皇兄日后和太子妃感情不睦,若是迟迟不能诞下嫡长子,只怕父皇也会担心的。”
轩辕恪知道,轩辕怀此时最迫切的,便是子嗣之事,故而特意用这件事来劝轩辕怀。
“感情不睦又如何?”轩辕怀看上去毫不在意,“就算他清高,看不上太子妃的尊荣,但是,只要他宋涧清活着一天,背负‘天生凤命’谶语这一天,他无论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嫁给孤。”
“所谓‘天生凤命’的谶语,无非都在父皇信与不信之间,有什么会比一个实实在在的嫡长子更重要?皇兄怎么会想不清楚这其中关窍?”
这一番话轩辕恪说的可算是推心置腹了,若是太子真的有了嫡长子,轩辕恪和崔贵妃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而轩辕怀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
“皇弟这样费尽周折想要我打消娶宋涧清的念头,不会是那次英雄救美之后,对他情愫暗生吧?可是,就算我不娶他,他身上背负着这样的谶语,日后也只能在青灯古佛面前孤寂一生,你难道就希望他年纪轻轻就过这样的日子?还是,你说这么多,都是虚晃一枪,你不让我娶他,莫非是自己想要娶他吗?”
第二十四章 “最坏的结果,会是什么?”
轩辕恪面上罕见地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皇兄说笑了,我和宋公子不过数面之缘,这种说法未免也太过荒谬。”
而轩辕怀深深地来看了他一眼,也不点破,片刻后不知又想到了什么,面上又浮现出像是逗弄着已经掉入陷阱之中的困兽一样的神情:“噢,既然如此,那你今日所求,纯粹就是因为同情宋涧清要嫁给孤这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
这话就太重了,轩辕恪只得立刻跪下,俯身行礼:“臣弟不敢。”
轩辕怀任他跪着,也不点破,只是又意味深长地说道:“既然你并无此意,那也须得知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宋涧清乃是天生凤命的谶语人尽皆知,你这样插手他的婚事。若是让有些小人得知后暗中作祟,说是你想要得到这个天生凤命的坤泽,进而染指皇位,那就不好了。”
轩辕怀这番话,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轩辕恪深吸一口气:“皇兄言重了,臣弟绝无此心!”
轩辕怀抚弄着自己手指上的羊脂玉扳指:“有没有这个心,本来就不是嘴上说说就可以得知的。”他像是终于逗弄够了轩辕恪,抬起头来道:“好了,说这么久的话,孤也乏了。你先退下吧。”
轩辕恪满腹的话无法言说,却也毫无办法,只得行礼告退。
从东宫之中离开,轩辕恪的情绪明显更差了,内侍看得分明,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轩辕恪却没有心思注意他,他正在回想着自进入东宫之后,轩辕怀的每一句话。
他冒险去向轩辕怀进言,想要打探一番看看能不能劝轩辕怀打消迎娶宋涧清的想法,可是轩辕怀却像是早就知道了他的意图一般,话里话外都在折辱于他。轩辕恪对这些倒并不是很在意,只是他现在愈发确定的一点便是——
太子,是当真知道他和宋涧清有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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