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戏里戏外都在吃醋。
长孙无垢静了静,然后忽地笑道:“那殿下今日直言以告,就不担心太后娘娘会心生不虞吗?”
宋涧清抬头,目光平静无波:“随性而为而已,若是事事都需瞻前顾后,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长孙无垢看向宋涧清,目光端凝幽远,宋涧清亦察觉到了他的眼神,有些不悦:“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长孙无垢站起身来,直视着宋涧清:“臣妾只是在想,殿下和十年前臣妾初见您时,并没有什么两样。”
“那日臣妾问您,为什么会出手相助,殿下也是说了这么一句,‘随性而为,不关其他’。”
“你……”宋涧清愕然,长孙无垢继续道,“殿下或许是忘了……十年前,您在长孙府邸,替一个受辱的稚子解围……”
宋涧清看着他那双不同于常人的眼睛,有些早已经尘封于心底的记忆翻涌而起。
“原来是你……”
十年前,宋涧清也不过十三四岁,那时他随着莘氏去长孙将府为长孙太夫人贺寿。寿宴之后莘氏和一众女眷在听戏,他不耐烦在那戏台下久坐,便带着贴身侍女去了长孙府上的后花园。
宋涧清在这后花园中,正赏景入了迷,忽然听到前面一阵喧嚣。
“你这个胡姬生的妖怪!你娘是妖精,你就是小妖怪!”
“祖母寿辰,你在这里烧纸钱做什么?也不怕晦气!”
“对!有娘生没娘养的妖怪!臭婊子生的烂货!”
宋涧清皱眉,见长孙氏这一辈的几个少爷正围在一起,对着一个身量瘦小的孩童又推又打,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住手!”他长喝一声,走上前去。
那几个少爷见了他,也没什么好声气:“你是谁?敢来管本少爷的事情。”
说话的是个长孙氏这一辈家主的嫡子,自幼是千依百顺长大的,此刻也是鼻孔朝天,丝毫不惧。
宋涧清微微一笑:“长孙少爷,方才我出来,还见您祖母念叨着你,说让丫鬟来找你,没想到你在这里。”
宋涧清早听莘氏说过,长孙太夫人最为溺爱这个嫡孙,一时一刻见不到都是不行的。
果然那少爷犹豫了一下,却还是不信宋涧清的话,宋涧清继续道:“若是太夫人未曾见到您,让你父亲来找你。要是被你父亲知道你在太夫人寿辰这日欺凌他人,只怕就不好交代了吧?”
提起他父亲,那长孙少爷这才不情不愿地对其他人道:“我们走!”
临走前还不忘踹了地上的孩童一脚:“今日算你走运!下次别让我看到你!”
等那几个人走远了,宋涧清这才走上前去,关切地问着那个躺在地上被欺辱的孩童:“你没事吧?”
那孩童抬起头来,宋涧清一时却看住了,无他,这孩子虽然头发凌乱,却生了一张玉雕一样的精致面孔,一双眼睛是莹莹碧色,显然是混有胡人血脉。
那孩子抽了抽鼻子:“多……多谢公子。”
宋涧清皱眉,把他扶起来:“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惹了他们了?没事吧?要不要让我给你叫个大夫?”
那小孩儿听到“叫大夫”三个字就吓得一哆嗦:“不……不用叫大夫!我没事!”
宋涧清看着他脸上的伤,身上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被伤成了什么样子,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又道:“好,不叫大夫。只是你要告诉我,他们为什么要打你?”
那小孩便又哭了起来:“今日是我娘的祭日……我偷偷弄了些纸钱,想烧给我娘,结果……结果被他们发现了。纸钱被他们扔了不说,还被打了一顿……”
这种事情在哪个大家族都有,宋涧清转念便明白了。这小孩儿想必是姬妾所出,只是可怜母亲又没了,想必父亲也没有多重视这个孩子,身边也没人照顾。可怜他小小年纪,却还记得是母亲的祭日。
宋涧清想了想,将自己腰间的荷包解了下来:“这里有些银子,但是不多,你再拿去,买些祭品,悄悄烧给你母亲吧。”
见那孩子一脸惊疑地看着自己,宋涧清又将自己的玉佩解了下来:“这玉佩你也拿着,以后若是有急难的时候,拿去当了,想必也能救你一命。”
那玉上雕的是松竹梅三君子,雕工精湛,玉质温润,一看就非凡品。
宋涧清出来的时候也不短了,怕莘氏不见了自己会着急,便将玉佩递给了那孩子:“拿着吧,我现在要走了。”
宋涧清转身离去,那孩子却忽然道:“等一等!”
宋涧清回头,见那孩子期期艾艾道:“公子……为什么要帮我?”
宋涧清对他一笑,当真是松生空谷,霞映澄塘。
“随心所欲而已,不必挂怀。”
那块松竹梅白玉佩再从长孙无垢手中拿出来的时候,宋涧清也没那么惊讶了。
“自从那日见过殿下之后,家父不久就带着我们回了陇西。我只知道殿下乃是宋家嫡房嫡出的公子,其余一概不知。”
“后来……信王殿下成婚前,独孤氏欲在长孙氏挑一适龄坤泽为信王妃,只是那时朝中情势不明,长孙氏既不想将精心培育的坤泽给藩王做王妃,却又担心若是信王真能登基,会失去和下一任帝王联姻的机会,故而我便主动站了出来,说自己愿意嫁给信王为妃。”
“为什么?”宋涧清下意识问道。
“当然是因为,我想要再见到您啊,殿下。”
宋涧清深深看了他一眼:“可是你当时也并不知道,信王最后到底能不能回京。”
“对,”长孙无垢回答得很干脆,“这一切都是未知数,可是殿下,我只有这一个机会离开陇西,来到长安,我只能赌,幸好,我赌赢了。”
他跪下来,将手中的玉佩举过头顶:“今朝有幸,再次得见殿下。昔年恩义,无垢铭记在心。”
宋涧清看着跪在地上的长孙无垢,心情着实有些复杂。
他未曾想过,面前这个人,为了再次见自己一面,甚至愿意赌上自己的一生。
他在决定嫁给信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若是信王举事失败,他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呢?
仅仅是为了再见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一面,这真的值得吗?
宋涧清收敛了自己复杂的心绪,淡淡道:“我送出去的东西,就不会再收回来,你拿着吧。”
“好,咔!不错!”屈舒鹤脸上的表情显然是对他们两个的表现非常满意。明蕴玑从地上站起来,结果因为戏服太长,不小心绊倒了,一个趔趄,幸好容翙扶了他一把。
“小心,”容翙叮嘱道。
明蕴玑对他笑了笑:“我没事。”
这一切都被一旁的温珩臻看在眼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容翙和明蕴玑之间,总有无比熟稔的温情,让他每一次看到,都眼神一暗。
回到酒店吃完晚饭,两人在一起看剧本,温珩臻便闷闷地道:“真不知道这剧情为什么要这样写……长孙无垢明明是轩辕恪的妃嫔,但编剧却写他对宋涧清情根深种,还是这么老套又恶俗的剧情,真不觉得有什么好看的。”
容翙听他抱怨,觉得有趣,放下手中的剧本,笑着逗他:“怎么?你有意见?”
温珩臻不能跟他说自己戏里戏外都在吃醋,又见容翙看着他的神情分明是在取笑他,一时间憋气得不行,倾身把人抱在怀里,亲得容翙喘不过气来才罢休。
温珩臻把容翙抱在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平复呼吸。他也不想再提那些事情,便问道:“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容翙从小到大都觉得礼物是别人的心意,伸手讨要的话就失去礼物的意义了。听了温珩臻的话也没放在心上:“在剧组过生日,当然是一切从简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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