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氏拿着手帕拭泪,道:“从传出废太子谋害先皇的事情开始,你父亲就惶惶不安。后来陛下杀入京城中,你父亲便心灰意冷,将你的哥嫂和几个孙子孙女都召集到祠堂之中,准备喝毒酒……自尽。”说到这里,莘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似乎还沉浸在濒死的绝望里。“谁知陛下却派亲卫带了他手写的秘令上门,言说他不会因为废太子而迁怒宋氏一族。你父亲本来还将信将疑,但是那秘令中有陛下手书,说会立你为后,等登基之后还要大肆封赏宋氏一族,你父亲才打消了自尽的念头。”
宋涧清听到这里,简直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描述自己复杂至极的心情 。
轩辕恪做得实在是太周全了……他知道若宋氏一族有难,自己是绝对不会踏着自己亲人的尸骨成为皇后,所以哪怕他心中可能对宋氏一族无比厌恶,他也要保全宋氏一族。
只是为了他而已。
宋涧清只觉得眼角发酸,他忙眨了眨眼睛,将这不合时宜的情绪压抑了下去。
第五十一章 “去取朕的天子剑来。”
莘氏接着道:“如今宋氏一族得以保全,全赖圣上天恩。你父亲虽然早在几年前就未曾和废太子有来往,但是也被吓破了胆,如今还日日在床榻上养病,连起身都困难……”
宋涧清对莘氏说的这些话却没有丝毫意外,因为他太了解宋平章这个人了,空有野心,却没有与之相配的眼界、心机和谋略,如今会落得这个下场,也属正常。
只是他想到宋平章居然懦弱到要全家人陪他自尽,心中还是忍不住浮起恨意:“他若当真是一人做事一人当,自己喝了那毒酒便是!竟然让母亲你们陪他一起死!若不是陛下的人去得及时,今日只怕我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莘氏垂眸不语,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呢?只是她到底是以夫为天的女子,就算再如何不满,也不会宣之于口。
“这次陛下特意安排我进宫,也是格外的荣宠了,”莘氏伸手,理了理宋涧清额边的黑发,“当初陛下说要立你为后,我们自然是喜出望外,只是之后回过神来,想到陛下身为信王之时,乃是册立了信王妃的,又为你担心起来。”她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恍若天宫的椒房殿,“如今陛下让你住进了嘉仪宫中,是不是封后的事情……已成定局了?”
“母亲,”宋涧清语带不快,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陛下如今肯对宋氏一族法外开恩,已属圣恩殊荣,日后陛下立谁为后,都不是我们可以置喙的。母亲回去也要提醒族人,切莫因此自矜自傲,又为宋氏惹出祸端来。”
莘氏听到他这样悲观的言语,好不容易放下的一颗心又高高提了起来:“怎么,难道陛下圣意又有反复?这……这可如何是好?我们在宫外探听消息不易,却也听说陛下待你乃是极好的,就算圣心莫测,这也实在变得太快了些……”
她六神无主,只能牢牢抓住宋涧清的手,就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宋涧清握住她的手,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昨夜轩辕恪对他的一番真心剖白,他不是没有被触动。只是……他们到底不是昔日的信王和宋涧清了。
他能够将一颗真心完完整整交给那个在杏花树下吻他的少年,却无法相信如今这个能将他的命运彻底颠覆的帝王。
“母亲不必惊慌,”他安慰莘氏道,“以如今陛下待我的心意,保下宋氏一族的平安还是没有问题的,只是有一点,无论陛下如何恩赏宋氏一族,母亲都要让族长严加管束族人,切不可因为陛下恩宠胡作非为。若是有人打着我的名号在外欺压百姓,惹得民怨沸腾,只怕是求到我的面前,我也同样不会轻饶。”
莘氏连连点头,其实在废太子之事发生之后,宋氏族人早也和宋平章一般吓破了胆子,如今劫后余生,又能安安稳稳生活下去,只怕也不会有这些想头。
宋涧清还是不放心,又细细嘱咐了莘氏许多事,因为莘氏是午后进宫,按制是不能留下来用晚膳的,便亲自送莘氏到嘉仪宫门口,目送她离开了。
“好!咔!拍得不错,容翙你先休息休息吧。”
屈舒鹤这么说,的确是担心容翙的身体,然而容翙也的确是有些累了。他现在胃口太弱,营养师让他少食多餐。于是小柏准备了各种汤粥点心,等到拍摄间隙就让容翙多少吃一点。
他刚一坐下来,小柏就来了。“容哥,这是牛奶粥,还有山楂锅盔和乌梅糕,都是开胃的,你吃一点。”
容翙还真有一点饿了,喝了一碗粥,吃了几块点心才觉得有八分饱。今天小柏准备的乌梅糕很不错,点心做成了小巧的五瓣花的形状,半透明的糯米皮下是紫红色的乌梅馅儿,让人看了忍不住吃了一个,再吃一个。
容翙吃得开心,想要让温珩臻也试试。谁知一抬头,温珩臻却不在自己身边。
他有一瞬间的茫然,小柏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一般,忙道:“温哥在屈导那边过台词呢。”
容翙往屈舒鹤那边望过去,果然见到了在屈舒鹤身边一脸认真的温珩臻。
他不由得失笑,什么也没说,继续低头看自己手上的剧本了。
而温珩臻这一边,屈舒鹤觉得他台词对得差不多了,就让旁边的场务去把群演都叫过来。这一场是轩辕恪和大臣们的群戏,场面还是比较大的。
“好,各就各位,各部门准备,1,2,3,Action!”
得知轩辕恪要立宋涧清为后之后,朝中哗然。只是轩辕恪态度太过坚决,朝上谁也没有人拗得过他。即使如此,下朝之后,中书、门下、尚书省的三省宰相和几位侍郎大人,以及御史大夫、御史中丞都在宣政殿求见,意图劝阻轩辕恪做这个决定。
“陛下,”颤颤巍巍跪在地下,眉毛头发都花白是御史大夫华庵敏,他乃是三朝老臣,素来以耿直忠正闻名。
“宋氏乃是废太子妃,纵使在揭露废太子毒害先帝一事上有功,但的确不宜册立为后啊,还请陛下,三思。”
说完,他便俯身磕头,长跪不起。
轩辕恪的手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击着面前的御案,漫不经心道:“怎么,朕身为天子,难道想立谁做自己的皇后的权力都没有吗?”
他这话说的属实就是胡搅蛮缠了,只他面前的大臣们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中书等几位宰执自然是明白这位新皇心意已定,再多劝对他们也没什么好处。现在跟着过来,也不过是为了在群臣之中表明他们忠心为君之心而已。
中书令邹砚之见状,忙行礼道:“陛下若是想要册立新后,可令六局二十四司和礼部一起安排选秀,实在不必娶一个已经成婚过的坤泽……陛下若执意如此,我大启一朝颜面何存?”
轩辕恪笑了,笑容内的含义却意义不明:“邹卿是觉得,朕刚刚即位,甚至先皇丧期都未过,就劳师动众地选秀,这样便能给大启颜面增光了?”
邹砚之忙跪下道:“臣不敢。”
新皇刚刚登基,群臣们都还没摸透他的脾气,如今关于立后这件事,大多数人也只是来试探一下而已。所以即使出言反对,也都说的不痛不痒。
而一直未曾说话的御史中丞此刻却从群臣之中站出来。他年约四十约许,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说话时中气十足。
“陛下,”他跪下,腰身却挺得笔直,“陛下立后,不仅是陛下的家事,更是是国之大事。皇后乃是小君,需要祭天启庙,身份贵不可言。陛下执意立皇嫂为后,有违纲纪伦常。若陛下执意行此倒行逆施之事,臣当以命死谏,方不负社稷黎民,不负先皇待臣的恩德!”
轩辕恪听了他这番话,下巴一扬,喊了一句“好!”
他转头吩咐身边的内侍:“去取朕的天子剑来,既然他想用自己的血洗清朕的‘污名’,朕成全他,让他死在朕的天子剑下。日后史书工笔,自然能记下他的美名!”
他这番话一出,所有在他面前的大臣,包括那个说要死谏的御史中丞,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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