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女配,性别男(128)
“做甚么?”姜无岐发问,同时略略回过了首去。
常承安见酆如归与姜无岐不要脸面地当着他的面调情,心下大为不耻,顿觉自己被轻视了,但又期望他们能多调情些时候,以便他寻到破绽,好将他们一一击毙。
他紧紧地盯住了俩人,暗道:这千年恶鬼确实生得美貌,怪不得思远倾心于她。
下一刹那,他又闻得那酆如归含羞带怯地道:“自是做你一直欲要对我做的那事。”
“那事?”姜无岐满面疑惑,“究竟是何事?”
酆如归半垂着首,怯生生地道:“便是那事。”
常承安眼见姜无岐已全然放松紧惕,手中的拂尘垂下,又彻底地转过了首去,与酆如归说话,心下暗喜。
他静待的便是这一刻,他必得抓住了,他松开手中弟子的咽喉,一把抢过其手中的长剑,便朝着姜无岐劈了过去。
但他的身体却是猛然剧痛起来,双手亦失了气力,长剑旋即颓然坠落,他下意识地垂首一瞧,居然发现自己被拦腰砍作了两截。
肉体坠地,接连发出俩声钝响。
数不尽的肠子自他那两处断口流淌了出来,鲜血、粘液以及旁的脏器亦随之逃窜了出来,触目惊心。
他不敢置信,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以手指抚过自己的断口,后又瞪着不紧不缓地从他身后走出来的姜无岐。
姜无岐身上溅落了些许他的血液,手中执剑,不知是否刻意为之,用的竟是被他掷出去的那弟子的佩剑,实在是讽刺至极。
而那酆如归不知是何时斜倚在了不远处的一张软榻之上,一手捂住了双唇,慵懒地打着哈欠,一手抚摸着铺于软榻的柔软兽皮,姿态矜贵,只心口处那破洞瞧起来有些扎眼,在明晃晃的烛光下泄露出了细布,以及一点莹白的肌肤。
他漫不经心地扫过常承安的两截身体,直到瞧见姜无岐身上沾有血污,那一双柳叶眼才聚起了光芒来。
他徐徐站起身来,走到姜无岐面前,取出了一张丝帕来,细细地擦拭着姜无岐的面颊。
常承安直觉得自己于酆如归而言与一滩烂肉无异,引不起他半点注意,登时恼怒万分。
酆如归将姜无岐的面颊擦拭干净,便又去擦拭姜无岐的脖颈与下颌。
姜无岐一手附于酆如归后腰上,使得酆如归贴近于他,一手握剑,又以眼尾余光望住了常承安。
不见常承安断气,他终究放心不下。
少时,酆如归将丝帕一丢,吻了吻姜无岐的唇瓣,才叹息道:“你为何将常承安腰斩了?不是无端脏污了手么?常承安这般的伪君子,纵然是贩夫走卒亦可杀之,何必你亲自动手?”
常承安清楚酆如归是在羞辱于他,但眼下他是当真动弹不得了,连想张口咬死酆如归都不能。
酆如归终是记起了常承安尚在一旁般,慢条斯理地行至常承安面前,将常承安的脸孔踩于足下。
他并未用甚么气力,常承安却顿觉重若千钧。
他目前为止的人生可谓是名利双收,却是不幸在今日戛然而止了,他对于昨日袭击酆如归与姜无岐一事,甚是后悔,但却从未后悔过之前的所做所为。
他乃是人上之人,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蠢人生杀予夺不是理所应当之事么?
他乃是人上之人,临死前竟然还要受到酆如归的百般折辱,这酆如归合该下十八层地狱,受尽刑罚,为此赎罪。
然而,他已说不出话来了,他的喉咙似被堵塞了,他的双眼亦模糊了起来。
酆如归发觉常承安终于断了气,略略松了口气,又忧心忡忡地朝姜无岐道:“这常承安不会又耍甚么花样罢?”
姜无岐松手丢了那染血的长剑,解下得罗来披于酆如归身上,方才答道:“他已被腰斩,应当死透了罢,如何再耍花样?”
——里间原就是花娘用作接客的,烛火暧昧,昏晦难当,自是无法将酆如归照得分明,姜无岐为酆如归穿衣之时刻意将衣襟拉拢了些,并将腰间系带束得紧了,当时他并未觉得有何处不妥的。直至酆如归倚靠于阑干,身处大堂的灯火通明之中,那片细布以及一点肌肤竟是硬生生地窜入了他眼中,并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这令他甚为不悦,那点肌肤乃是他独享的,不该为旁人所见。
可他那时正与常承安周旋,无暇顾及酆如归,故此,常承安一断气,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解下得罗,为酆如归披上,以遮掩那点肌肤。
酆如归一被姜无岐的得罗披上身,才下意识地低首瞧去,见得自己的一点心口肌肤裸露着,他其实并不介意,但姜无岐显然不愿这点肌肤为人所见,使得他不由心生甜意,若是现下他与姜无岐独处一室,他定然要将姜无岐好生调戏一番,问问姜无岐可是呷醋了,然而,可惜的是现下不合时宜,非但常承安的尸身伏于地面,更有望剑门弟子在场。
酆如归踮起脚尖,吻了一下姜无岐的唇瓣,便抱住了姜无岐的腰身,埋首于其心口,苦思冥想着该如何处置常承安的尸身,忽然,他脑中灵光一现:“我们何不如将他火化了罢?烧作灰烬才能放心些。”
“火化?”姜无岐赞同道,“这主意当真不错,永绝后患 。”
那被常承安投掷出来的弟子听得此提议,立刻出言附和。
他原是最为爱戴常承安的,但常承安这师傅方才施加于他的并非是区区的抛弃,更是仇恨与绝望。
他的性命若是师傅需要,他能毫不犹豫地为师傅奉上,但师傅该将他的性命用于天下苍生,如同师傅平日教导的一般,而不是将他用作肉盾。
其余的弟子亦是受到了常承安适才一番行径的冲击,但有些优柔寡断者并不应声。
常承安的尸身已断作俩截,血肉模糊,腹内之物清晰可见,又于断口处半垂下来,甚为可怖。
未免惊吓到旁人,姜无岐轻轻推开了酆如归,而后行至床榻前,将其上的锦被扯下,裹住常承安的断尸,才一把提了起来,向酆如归道:“如归,走罢。”
酆如归勾住了姜无岐空暇的左手尾指,摇摇晃晃的,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俩人出了空空荡荡的邀仙楼,望剑门弟子紧跟而上。
已是月上中天,清亮的夜色铺洒于地,入夜之后,因酆都城时有鬼怪出没,路上行人屈指可数。
酆如归甚少在酆都走动,对于酆都并不熟悉。
是以,他踏着月色,回过首去,望住了一众望剑门弟子,问道:“近处可有荒地?”
那被常承安投掷出去的弟子答道:“请随我来。”
那弟子在前,忽而起了风,将常承安尸身上的血腥味与脏器的恶臭吹拂上来,没入了酆如归的鼻腔,酆如归皱了皱鼻尖,并未远离,反是将姜无岐的尾指勾得紧了些。
姜无岐觉察到此,柔声道:“如归,你离贫道远一些罢。”
“才不要。”酆如归转而扣住了姜无岐的手腕子,“我才不要离你远一些。”
他说着,面色晕出些嫣红,侧首凝望着姜无岐,告白道:“无岐,我不愿与你稍离片刻。”
酆如归整个人被又软又薄的月色笼罩着,好似覆上了一层半透的绸缎一般,有几分朦胧,衬得酆如归容色更盛,酆如归那眉眼间盈着的又俱是对于自己的依恋,直教姜无岐的心脏“咯噔”一窜。
他其实对于容貌并不在意,任美人如何倾城国色,终有化作枯骨的一日,世间美人的归宿莫不是一座坟冢里头的一副枯骨。
但眼前的酆如归却令他觉得无一处不美。
他凝了凝神,方才回道:“贫道亦不愿与你稍离片刻。”
大约一盏茶后,那弟子将俩人引至了一大片荒地,其中荒草最茂盛处已有半人高了,而最稀少处,则仅有泥土上的一层半黄不黄的野草,荒草之中依稀立着几座孤坟,看起来无人照料。
姜无岐择了最为荒芜的一处,放下手中的锦被,接着将锦被展了开来。
常承安死不瞑目,面孔一露出来,便恍如还活着似的,瞪视着众人。
姜无岐谨慎地将常承安的尸身检查再三,验明正身,并确认他已断气了,才令望剑门的一众弟子寻些干草来,充作燃料。
一众弟子已是寒了心了,即刻依言而去了。
半晌后,一众弟子便已收集到了足够的干草,他们将干草投掷于常承安的尸身上,一如常承安将那弟子投掷出去一般。
姜无岐取出火折子来,点燃了干草,霎时,白烟大作,遮天蔽日。
他稍稍后退一步,紧紧地盯住了常承安的尸身。
不久,便有皮肉被烤熟的香气蒸腾了上来,随即又有“滋滋”的尸油翻滚之声。
这气味催得酆如归心生恶寒,几欲作呕,他握住了姜无岐的手,依偎于姜无岐身上。
姜无岐垂下首去,不住亲吻着酆如归的额角,直到酆如归抬起眼来,轻声唤他:“无岐……”
不知烧了多久,白烟渐渐隐没于无踪了,残余的白烟袅袅娜娜的,向上而去,眨眼间,半点不剩。
姜无岐探首望去,常承安的尸身已变作了一把骨灰以及些零碎的骨头。
被夜风一拂,那骨灰便四散了开去,即将成为这些荒草的养料。
有一弟子念在常承安对他恩情深厚,撕下了一片衣袂,将余下的骨灰与骨头包裹好了,打算带回望剑门。
酆如归朝一众弟子道:“你们门主夫人的尸身与你们少门主的尸身尚且无人收殓,你们若是愿意,便去邀仙楼后院收殓起来罢。”
陈茜娘与常思远待一众弟子算不得好,及不上真面目暴露前的常承安,因而,他们面面相觑,并无人作声。
酆如归对于陈茜娘与常思远可会有安身之处并不在乎,亦不追问,只叮嘱道:“思晴尚且年幼,便劳烦你们了。”
常思晴仅仅是一个六月大的女婴,上一辈的恩怨与罪孽同她半点干系也无,而今她失怙失恃,实在可怜,不知可有人能将她抚养长大?
望剑门门主常承安已死,常承安只常思远一子,常思远又已被陈茜娘害死,余留下来的这望剑门恐是无人支撑,一代名门将要就此陨落了。
面前的这些望剑门弟子的修为皆是尔尔,远不及常承安,甚至连那长年流连于烟花之地的常思远都不如,可见,即便他们之中无一人脱离望剑门,另投他派,这望剑门亦维持不了多久,望剑门将不得不成为常承安的殉葬品。
酆如归丝毫不觉得可惜,毕竟常承安作恶多端,不该久活,望剑门的陨落实乃是常承安所该付出的代价,可被遗留下来的思晴、这一众弟子以及常承安的妾室该如何是好?
但他并非大罗神仙,这些不是他力所能及之事。
他想了通透,仰起首来,朝着姜无岐道:“无岐,我们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