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女配,性别男(66)
白衣公子尚未将那金鸡山顶的妖物除去,哪里肯就死,遂不住挣扎起来。
酆如归施施然地化解着白衣公子的招式,神志却已被那不知藏于何处的甜美血液诱惑了。
他苦思冥想,忽而松开白衣公子,又从白衣公子身上下来,其后,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张帕子来,痴迷地一嗅。
这帕子嫣红一片,是他的血液,但其中却有一股莫名的香气。
这帕子是何处来的?
他发着怔,良久,脑海中竟是浮现出一副温润的眉眼,一把柔软的声音以及一身半新不旧的道袍。
“姜无岐……”酆如归抹去唇上、下颌沾染的污血,才慎重地吻上姜无岐留予他的帕子。
白衣公子浑然不知这红衣女子为何突然将他放了,但他不是蠢人,当即疾步向着那半昏半醒的小厮而去。
他扶起小厮,方要遁走,那红衣女子却不知何时到了他三步开外,一面珍惜地吻着手上颇为寻常,甚至略显粗糙的帕子,一面朝着他道:“方才是我对不住你,为了赎罪,那金鸡山上的妖物倘若曾作恶,待我查明,我会帮你除去,但……”
那红衣女子话锋一转:“但你与你这小厮,若是将今日在此遇见我之事透露出去,或是召集了人来除我,我决计不会客气。”
话音落地,只见她身形一动,瞬间没了踪影。
白衣公子不敢耽搁,即刻扶着小厮,下了这金鸡山。
酆如归顾不得那主仆二人,另寻了一处洞穴,谨慎地布下结界,又脱去了红衣,铺在地面上,才放任自己去咬自己的手腕子。
从手腕子上流出的血远远不足够,他又以齿尖咬下一块皮肉,收入口中咀嚼。
可即便如此,那瘾却未退下半点。
“姜无岐,姜无岐,你假若瞧见我这副模样,可会心疼?”
“姜无岐,你不要厌恶我好不好?我错得厉害,我不该对你怀有不轨之心……”
“姜无岐,我心悦于你……”
“姜无岐,我假若并非千年恶鬼,而是寻常女儿家该有多好……”
“姜无岐,我假若是寻常女儿家,姿容胜过那柳姑娘,你是否会心悦于我?”
“我好疼……姜无岐……我好疼……好疼……”
他低喃不止,完好的右手紧紧地抓着那张帕子,如同在溺湖之时攀上了一根浮木一般。
少时,他出了一身热汗,但瘾稍稍下去了些,欲念却不合时宜地被勾起了。
他忍耐着,忍耐着,直被逼得昏厥了过去,不知昏厥了多久,那瘾与欲念齐齐奔涌上来,冲刷着他的神志。
他到底探下了手去,却是毫不留情地揉捏,登时生疼。
疼得狠了,那物件便垂软了下去。
为何他会对姜无岐怀有欲念?
为何他先前会生出要将姜无岐那物件含入口中的心思?
不是平白亵渎了姜无岐么?
倘使他仅仅是单纯地恋慕着姜无岐该有多好?
又或者一如父亲所言,断袖之癖原就是深重的罪孽,不应苟活,不得救赎,除非剥皮抽骨,赎清罪孽,重活一世。
他当时执意认为每一人都该有追求自己所爱的权利,一再与父亲争辩,不作妥协姿态,不肯接受娶一身家清白的女子,佯作恩爱夫妻。
溺死前一霎,他甚至觉得万般快活,因为如此他便无须屈从于父亲。
但现下他却幻想着自己并非断袖会是如何,他会与姜无岐一道行善除恶,他会与姜无岐行过万水千山,他会满面欣然地见证姜无岐与柳姑娘恩爱白首,儿女绕膝。
是了,其实他离开姜无岐,最为紧要的理由并非生怕害了姜无岐的性命,而是怕自己终有一日会使尽手段,逼迫姜无岐与他云雨。
——与他那用柳姑娘胁迫姜无岐的原身一般。
他自私自利,这副肉身又是罪业满身,他这一世必将不得善终。
第76章:金鸡山·其四
“抱歉,我待你不好,你便当你与我在一处的日子是你所发的一场噩梦罢。”
姜无岐后颈一疼,隐约听见酆如归如是说,方要反驳却是沉入了黑暗中。
酆如归为何要以自身来胁迫于他,只是为了将他浑身上下的伤痕舔舐一遍么?
酆如归为何要这般言语?他如何能将酆如归与他在一处的日子当作一场噩梦?
酆如归又为何要一掌劈向他的后颈,逼得他昏死过去?
酆如归手背以及手腕上的伤口应当很疼罢?
过了约莫两个时辰,姜无岐方才转醒,他坐起身来,环顾四周,酆如归果真不见踪影了。
是他何处惹得酆如归不悦了么?
他绞尽脑汁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无论如何,酆如归不该离他太远,万一酆如归那瘾发作了……他不敢细思,眼角余光却触到了心口、腰腹上已然干涸的血块——是从酆如归的手背以及手腕中流淌出来的。
现下酆如归那瘾莫不是已然发作了罢?
他当即站起身来,取过被酆如归剥下的衣衫尽数穿上,但穿至下裳时,那物件却有些古怪,竟稍稍充血了。
他素来禁欲克己,从来不曾自渎过,这物件一向安静,为何眼下却……是由于被酆如归的面颊不慎蹭过的缘故么?
他不由低叹一声,暗道:却是贫道亵渎酆如归了。
而后,他并不理会那物件,迅速穿妥下裳、足衣与双梁履,便急身出去了。
堪堪掀起斗室的帘子,踏入大堂,那大门却是发出了刺耳的声响,一声一声,哪里是叩门声,分明是有甚么活物在外头死命地撞击。
这大门左近并无窗枢,不可窥察外头的状况,他知晓自己不应贸然开门,以免外头的活物飞扑上来,但他的手却已覆在了门上。
——酆如归,他若不快些出去,酆如归那瘾倘若发作起来,必定又会自残。
他眼前登时尽是酆如归,酆如归撒娇耍赖非要他去买吃食的模样;酆如归扑入他怀中,抱住他的腰身,蹭着他的心口之时,一脸满足的模样;酆如归伏在他身上,吸食着他的血液之时的歉然模样;酆如归身染鲜血,却与他说半点不疼的模样……与此同时,他的鼻尖似乎嗅到了酆如归身上的脂粉气,他被酆如归舔舐过的伤痕更是炙热难当。
从未喊过疼的酆如归,每一回吸食他的血液俱是小心翼翼的酆如归,历历在目,教他如何能舍得让酆如归独自承受那磨人的瘾?
他的双手被心中的焦急催促着推开了门去,门一开,猛地有俩白一黑三头野犬扑了上来。
他以衣袂将其拂去,耳侧却陡然生了动静。
他循声一望,却见云研足上缠了一头野犬,毛色黄白,目露精光。
姜无岐急身掠至云研身侧,指尖抵在那黄白野犬额上,黄白野犬旋即坠落于地。
云研膝盖上去一寸被那黄白野犬抓破了,沁出零星血珠子,在他砂色的下裳晕染了开来。
他面无惧色,仿若未觉,颓唐依然,少时,他抬眼望着姜无岐,问道:“酆公子人在何处?莫不是有所不测罢?”
酆如归几乎是时时刻刻与姜无岐黏在一处,而今四下不见酆如归,不知酆如归去了何处。
他这般发问,话音尚未落地,却见姜无岐目生忧虑。
不知现下酆如归如何了?
姜无岐唤出拂尘来,轻轻扫过欲要咬下他一块肉来的四头野犬,而后急声问云研:“那恶犬已死,怎地又会有这许多的恶犬?”
云研思忖着答道:“我也不知,传闻那恶犬毛色漆黑,独来独往,应当并无同伴才是。”
猝然有一个念头窜上了姜无岐的脑中:眼前这些恶犬许是吃了那恶犬的尸身,才变作了这副模样。
照此推测,它们已然无法获救了。
姜无岐将内息灌于拂尘当中,拂尘上头的马鬃霎时锋利如铁,一一扫过野犬的咽喉,一击毙命。
他唯恐尚有野犬未除,划出一个结界来,又令云研藏于其中,便转身出去了。
云研扬声唤道:“道长,你且小心些,你若是出事,酆公子定会心伤。”
姜无岐颔首,堪堪踏出大门,突地,尖叫四起,撕破了原本平静的暮色,同时居然有数不清的飞禽走兽窜入他眼中,无一神志清醒,皆是发了疯,只知袭击活人。
未及近得姜无岐的身,一只雄鸡拍打着翅膀,以尖锐的喙朝着一出门查看情况的中年男子的左目啄了过去,更有一匹马驹张口去咬中年男子的大腿。
姜无岐飞身出去,将中年男子提至屋内,中年男子惊魂未定,颤声道:“究竟出了何事?”
姜无岐亦不知是出了何事,眼下除去这些伤人的飞禽走兽才最为紧要。
他衣袂一动,足尖尚未落于地面,却有更多的人从屋中出来了。
其中一些是如同中年男子一般查看情况的,但绝大多数却是被闯入屋内的飞禽走兽逼迫出来的。
他们一出门,见得这许多凶恶的活物,俱是面色煞白,两股颤颤。
这毓秀镇共计两百余户人家,七八百口人,他力不能及,眼睁睁地瞧着好好的活人或变作死人,或变作残废。
他费了一番功夫将七八百口人集中于毓秀镇最大的一处宅子,又在这宅子布上结界。
他长身立于飞檐之上,细细地观察着暴动的飞禽走兽,登时起了杀心。
拂尘一动,逼近他面部的一头山鹰以及一只蝙蝠立即跌落于地。
忽然,他却发现其中有数只飞禽走兽不受他这一宅子的活人所诱惑,而是径直朝着云研所在的方向去了。
——显然这些飞禽走兽失去神志与那恶犬有干系,那恶犬对云研怀有执念,它们才会朝着云研而去。
云研身在结界当中,应当周全。
姜无岐略一思索,便施展身法,朝着崔迎的坟冢去了。
如他所料,崔迎那坟冢果然已被挖开,泥土满地,墓碑倾倒,那恶犬腐烂了大半的尸身被拖曳了出来,横在地上,只剩下零碎的骨头以及微不可见的腐肉,崔迎的尸身因有棺木相护,倒是无恙。
由此可见,十之八九是有活物吃了恶犬的尸身,从而感染了恶犬的怨气,那活物又为其它活物所食,或是咬伤了其他活物,如此,怨气便扩散了出去。
倘若他所料不差,径直朝着云研所在而去的,必然是最初被感染的活物,执念正浓,而其他的活物体内的执念则少得可忽略不计,单单被怨气催生了杀人之心。
被恶犬所咬之人九成侥幸无事,一成或截肢,或丧命。
酆如归便是被恶犬咬伤后,剔去了左足膝盖以下的皮肉,方才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