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女配,性别男(164)
方才莫不是自己发的一场幻梦罢?
陈卿西颓然倒于床榻,疲倦地阖上了双目。
他全然瞧不见浮于他枕边的一缕鬼气,那缕鬼气正痴痴地凝视着他,不停地唤他:“卿西,卿西,卿西……”
翌日,天未亮,陈卿西回了祖宅去,父亲便是在这日出葬。
他前日的古怪行径已传了开去,因而,即使他身居高位,都无人与他说话。
他并不在意,捧着父亲的灵位,扫过招魂幡,盯着开路的白色灯笼,面无表情地到了父亲的墓地。
父亲被葬下了,棺木上打了子孙钉,他站得近,在泥土未覆盖棺木前,仍能从紧阖的棺木中闻见尸臭味。
其后,他随着操办父亲葬礼的族中长辈一道烧了纸钱。
父亲为人不差,在场受过父亲恩惠之人,真情实感地哭泣着。
他哭不出来,亦笑不出来,仿若已是一个死人了。
不待诸人哭罢,他踏上了回京的马车。
当夜,他又咳了一回血,似梦似醒中,却见得一人。
那人坐于他身畔,吃着他买的冬枣,含笑问道:“你对于明夜是如何看待的?”
那人瞧来有些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
他头脑昏沉,无力思考,只答道:“我心悦于明夜。”
那人又问:“你既心悦于明夜,为甚么要娶妻生子?”
“我父亲命人杀害明夜后,将明夜的尸身藏了起来,我若是不娶妻,便无法得见明夜的尸身。”他低叹道,“为了明夜的尸身,我必须要娶妻,但我与她从未有过夫妻之实,我的一子一女亦不是我与她生的,而是我从旁系抱养来的。”
“那你不是平白害了你的妻子么?”那人吃罢一颗冬枣,吐出了枣核来,又拈起一颗施施然地吃着。
他抹了下唇上的鲜血,解释道:“她曾有过一个恋人,恋人出征,不幸死于战场,她当时珠胎暗结,听闻恋人的死讯,伤心欲绝,导致流产,之后,她无法再生育,但碍于父母颜面,不得不出嫁。她听闻我同明夜私奔,便暗中来见了我。我们一拍即合,成了夫妻,相伴过了这数十载。”
“原来如此。”那人取出丝帕来,将丝帕递予他,又道,“明夜死后,一直不愿转世投胎,耗费多年,向阎王求了恩典,前来见你。但他现下鬼气孱弱,你瞧不见他,他正在你左手边。”
他闻言,登时神志清醒,手中攥着那丝帕,不知擦拭,猛地低下首去,盯住了自己的左手。
须臾,他发问道:“明夜当真在我左手边?”
那人勾唇笑道:“我骗你做甚么?”
他瞧见那人笑,终是想起来了,那人便是从京城起,便尾随于他之人,那人乘的马车与明夜是同一驾。
所以,明夜是当真在他的左手边么?
未及他再发问,那人已然消失于他眼前了——想必并非凡人罢?
他全然瞧不见明夜,但依然凝望着自己的左手边,一字一字地道:“明夜,我心悦于你,自你死后,我不曾碰过任何一人。适才我之所言,亦无一字虚假。”
他听不见半点回应,脑中陡然浮现出一个念头:我若是死了,我便能立即见到明夜了。
他原是打算回京城,死于那株冬枣树下的,但早死几日又有何妨?
他这般想着,当机立断,从衣袂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纸包来,展开,将其中的粉末倒于矮几上的茶盏当中,微微摇晃,紧接着,便一口饮尽了。
弹指间,他已断了气息,死得干净利落。
下一瞬,他如愿见到了他的明夜,明夜抱着双膝,坐于他左手边,对着他垂泪。
他抬手抱住明夜,吻着明夜的双目,心疼地道:“你勿要哭了。”
明夜适才见陈卿西取出一包粉末来,便知陈卿西蓄谋已久,将要自尽,但他已无肉身,无力阻止,又赶不及去向酆如归与姜无岐求救,遂只能垂泪。
他而今在陈卿西怀中,不由哽咽道:“你为何要自尽?”
陈卿西柔声道:“因为我想要立刻见到你。”
“可是……”明夜哭得愈加厉害了,“可是自尽是要去枉死城的,你须得每日在同样的时辰,再自尽一遍,直至你阳寿耗尽,很是痛苦。”
陈卿西笑道:“无妨,能见到你,将你抱在怀中,我已满足了。”
说话间,黑白无常已至,将陈卿西与明夜带回了地府。
每过一处,陈卿西都会同明夜道:“对不起,让你一人独行。”
不知过了多久,到了阎王殿,明夜已经过审问了,无须再审,便在一旁候着,陈卿西则跪于殿上。
阎王翻阅过陈卿西在人间的记录,肃然道:“你之一生行善积德,不曾做过恶,但因是死于服毒自尽,须得去枉死城,待去过枉死城,耗尽阳寿,你便可入轮回去了,下一世你将投生于显贵,倘若你如上一世般行善积德,加之你前九世的功德,你将功德圆满,可位列仙班。”
陈卿西却是问道:“要入轮回可是定要饮那孟婆汤?”
阎王答道:“自是要饮。”
陈卿西牵过明夜的手,低声问道:“你可愿与我久居于地府?”
明夜颔首道:“只要你在我身侧便好。”
陈卿西吻过明夜的面颊,松开了明夜的手,向着阎王一拜:“我愿以十世功德换取与明夜留于地府的恩典,万望阎王成全。”
阎王心下一惊,面上却不显,世间竟有人会放弃位列仙班的机会,着实有趣。
他思忖片晌,道:“待你去过枉死城,便与明夜一道留于地府做鬼差罢。若是你与明夜改了主意,可禀报本王。”
陈卿西笑道:“人间种种,大抵身不由已,纵然是泼天富贵,于我而言,都及不上与明夜相守。”
——他显然未将许能位列仙班一事放于心上。
阎王衣袂一挥,将陈卿西变回青年模样,便令鬼差送陈卿西到枉死城去了。
明夜进不得枉死城,便在外等候,时有惨叫声自枉死城传出,吓得明夜蜷缩起来。
两月又十日后,陈卿西出了枉死城,瞧见明夜,便一把将其抱住,并亲吻了下去。
左右有鬼差与鬼魂来往,明夜羞怯不已,但未有半点挣扎。
陈卿西见此,放开明夜,又寻了一处无鬼之地与明夜亲热。
一月又三日后,陈卿西与明夜受命办差,重返阳间,经过一凡人村落,竟见得有人为陈卿西建了祠堂。
陈卿西所为出发点虽是为了明夜,但也造福了百姓。
陈卿西怔怔地瞧了许久,道:“我有些后悔,生前该当再多为百姓做些事才对。”
明夜安慰道:“我知你定已竭尽全力了。”
当夜,办完差事,陈卿西与明夜借宿于一无人的破庙,行了云雨之事。
时隔四十余年,陈卿西终是又听见了明夜甜蜜的喘息,一时控制不住力道,害得明夜不停地求饶:“卿西,轻一些,轻一些……”
陈卿西缓了缓气,放轻了力道,温柔地进退。
未多久,明夜一身肌肤汗津津的,湿得不成样子,双手双足依附于陈卿西,注意力尽数集中于同陈卿西相接之处,不知其他。
待云收雨歇,明夜躺于陈卿西臂弯中,听得陈卿西致歉道:“我忍得太久了,方才没忍住,将你弄疼了,对不住。”
“我无事。”明夜伸手勾住陈卿西的后颈,与陈卿西接吻。
少时,陈卿西又顺势压下身去,侵占了明夜。
这是他的明夜,是他失而复得的明夜,纵使天荒地老,他都不会放手。
第156章:莲花台·其一
酆如归其实从马车出来之际,便料定陈卿西必定会自尽,但他却无力阻止。
陈卿西的病已然药石罔效了,倘若陈卿西当真自尽,那亦是陈卿西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下的决定,并非自己能够干预的。
未及他回到姜无岐身边,他的鼻尖已拂上了浓郁的血腥味。
他不由心生恻然,阖了阖眼,并未折返去看个究竟,而是径直向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他上得马车,当即扑入姜无岐怀中,喃喃地道:“那陈卿西自尽了。”
姜无岐了然地道:“从他那日在灵堂所为便可知他早已生了死志。”
“确实如此,但他如今须得去过枉死城,耗尽阳寿方能投胎转世,不若病发而死来得好。”酆如归吸了一口气,“我适才与他交谈了几句,又将明夜在他左手边一事告知于他,我其实是变相地催他去死罢?”
姜无岐一手覆在酆如归后腰,一手抚着酆如归的面颊,道:“左右这都是陈卿西自己所决定的,你应当清楚,又何必自责?”
酆如归以额头磨蹭着姜无岐的一副锁骨,紧绷的神经略略松懈了些,偏生这时,陡然爆发的骚动窜入了耳中。
他直起身来,掀开帘子一望,却是那马车夫发现了陈卿西的尸身。
——应是生恐陈卿西又犯病之故,马车夫才会在深夜查看陈卿西的动静。
陈卿西伏于马车内,唇角溢出了大量的血液来,几近墨色,显然是服毒而死。
那陈卿西竟然随身携带毒药,果真是一如姜无岐所言早已生了死志。
酆如归不愿再看,拉拢帘子,又抱住了姜无岐。
姜无岐回抱着酆如归,慢慢躺下身去,而后扯过棉被,朝着酆如归柔声道:“天已夜了,你快些睡罢。”
“嗯。”酆如归埋首于姜无岐心口,双手双足缠紧姜无岐,方才心满意足地睡去了。
陇先城与探云山相去甚远,足有一千八百里。
酆如归、姜无岐都不喜有旁人在侧,故而,次日入夜,便弃了马车,在客栈打尖。
俩人用过晚膳,依次好生沐浴过,仅着亵衣亵裤,抵足而眠。
八日后,俩人抵达探云山四十里开外的一座小城,这城名为菩萨城,据闻是约莫十年前改的名。
俩人原是打算在这菩萨城过上一夜,便启程前往探云山的,但外头却是下起了百年一遇的暴雪来,酆如归体寒惧冷,不宜冒雪赶路。
酆如归窝于姜无岐怀中不肯起来,俩人遂终日在床榻之上耳鬓厮磨,消磨辰光。
直至晚膳时分,酆如归才委委屈屈地向着姜无岐道:“无岐,我饿了。”
姜无岐吻了吻酆如归的眉心,道:“贫道下去为你端些吃食上来可好?”
“不要。”酆如归一把圈住姜无岐的腰身,“我不许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