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女配,性别男(55)
方才那壮汉答道:“那恶犬今日在崔家的坟头被俺见个正着,俺便召集了人来弄死它。”
恶犬在这毓秀镇作恶百年,怨声载道,致活人截肢、死亡,壮汉所为并无过错。
姜无岐收起怜悯之心,在虚空写道:那恶犬与崔家可有渊源?
十余壮汉俱不识字,面面相觑,便由一人问酆如归:“姑娘,这道士写了些啥子?”
酆如归笑道:“道长是想问问诸位可知那恶犬与崔家可有渊源?”
十余壮汉纷纷摇首称否。
那恶犬若是与崔家并无渊源,为何会在崔家坟头?即便要在坟头觅食,也不该是今日这般的天气,它活过了百年,有些道行,断不会耐不住这一日的饥饿,且无人知它素日躲在何处,可见它的藏身之处甚是隐蔽,应当不可能是时不时会有人祭拜的坟地。
是以,那恶犬十之八九与崔家有渊源,只不过这些壮汉不曾得知罢了。
酆如归又问道:“诸位将那恶犬如何了?”
一年轻些的壮汉警惕地道:“你莫不是要帮那恶犬不成?”
“我怎地会帮那恶犬?”酆如归面有惊色,又软声道,“实不相瞒,我昨日被那恶犬咬了一口,而今正到处寻那恶犬,欲要出口恶气。”
年轻壮汉血气方刚,面前这美人又是一副娇弱可怜之姿,一身红衣微湿,其下的肌肤半透不透的,勾人遐思,那腰身更是纤细,仿若伸手便能折断了去,这教他如何受得住?
他旋即豪爽地道:“我今日便帮姑娘你出这口恶气。”
姜无岐不喜这年轻壮汉瞧着酆如归的眼神,将酆如归挡在身后,酆如归却似浑然不觉地道:“如此便多谢公子了。”
话音尚未落地,酆如归又要求道:“我与道长可否与你们同去?”
年轻壮汉从未听人唤他公子,公子两字从红衣美人口中出来,着实动听,他立即受宠若惊地一口应允:“姑娘若不怕狗血污了眼,便与我们一道去罢。”
十余壮汉走在前头,边走便打听,其中那年轻壮汉却有意无意地走在酆如归身畔。
走了约莫一里地,年轻壮汉红着脸道:“我听闻那恶犬厉害得很,姑娘,你可得去找大夫瞧瞧,勿要耽误了。”
酆如归展颜一笑:“多谢公子关心。”
年轻壮汉绞尽脑汁都寻不到甚么可攀谈的,片刻后道:“今日的雨实在大得罕见。”
酆如归颔首道:“我亦许久不曾见过今日这般大的雨了。”
年轻壮汉见酆如归无不耐烦之色,心道:这美人不论姿容、性子皆是上佳,不知可会垂青于我?
言谈间,三人已落后其余壮汉许多了,年轻壮汉不曾觉察,又寻了个由子:“这雨不知何时才会停?”
“我也不知。”酆如归方才言罢,右手手腕子却被碰了一下,他惊喜地侧过首去,却见姜无岐拈着一片枯黄的草叶。
见姜无岐面色如常,酆如归心生失望,却忍不住主动握了握姜无岐的手。
第65章:恶犬岭·其十
原本有些微难以言喻的不悦挤在姜无岐嗓子眼,逼得他须得出言方能排解,然而他对这不悦的由来毫无头绪,亦不知该如何言语,便只能维持着沉默。
但不知为何,酆如归一握他的手,这不悦便一扫而空了。
他思忖良久,才断定自己这不悦是由那年轻壮汉所引起的,纵然年轻壮汉望着酆如归的眼神溢满了爱慕,言辞亦殷勤得过分,但其肢体上并未轻薄酆如归,酆如归面上亦无半点反感,自己何故会生出不悦来?
酆如归今日不及上妆,但却是面若敷粉,唇似点朱,眉有黛色,年轻壮汉不知他并非女儿身,以他这般姿容,惹得年轻壮汉心生爱慕也是寻常,自己不悦作甚么?
姜无岐全然想不通透,只下意识地反握住了酆如归的手。
酆如归目视前方,并未瞧姜无岐半点,但指尖却亲热地搭在了姜无岐的手背上,细细磨蹭着。
年轻壮汉窥见俩人交握的双手,失望地暗道:却原来美人已名花有主了。
年轻壮汉的情绪皆显露在面上,一览无余,酆如归登时悲欣交集,姜无岐善待于他,纵容于他,但于他却全无情意,可即便如此,他依然能轻易地碰触到姜无岐,例如,现下他与姜无岐正双手交握。
猝然,有一把粗糙的声音在耳侧乍响:“有血迹!”
酆如归闻声,当即抽出手来,将伞柄塞入姜无岐手中,循声而去。
只见一屋檐下有寥寥血迹附着着,由于被雨水冲刷的缘故,这血迹转眼便被冲至了地面,与地面积水混在一处,迅速稀释了去。
这血迹可会是那恶犬所留下的?
酆如归思索间,姜无岐已执着油纸伞,行至他身侧。
雨水暴烈,酆如归已然浑身湿透了,但见得姜无岐心念着他,他仍是欢喜不已,不觉抿唇笑道:“多谢。”
而后他一指点在那血迹原本附着之处,催动内息,屏气凝神,须臾,他附到姜无岐耳侧道:“你随我走。”
姜无岐颔首,被酆如归扣住了手腕子,疾步前行。
行至那老翁的住处,酆如归才停下脚步,叩了叩柴扉。
柴扉后头却是久无动静,那老翁恐怕出事了!
酆如归拍开柴扉,循着血腥气,一路进得了庖厨,一进庖厨,竟有大片脑浆以及一串血迹窜入了他眼中。
脑浆白白黄黄的,又掺了血丝黏糊糊地淌在地面上,其上有数只虫蝇得了美食一般徘徊不去。
那脑浆的尽头是一具尸身,尸体正面朝上,死不瞑目,便是之前与他们有过交谈的老翁。
酆如归走到尸身面前,欲要将尸身瞧个仔细,那尸身尚且温热着,他成为酆如归后见多了尸骸,但这般新鲜的尸身却甚少得见,逼得他的指尖一触及尸身便不禁打起颤来。
姜无岐原在一旁等候,见状,握住了酆如归的指尖,又安抚地低首吻了吻酆如归湿润的额角。
“我无事。”酆如归勉力一笑,从姜无岐手中收回指尖,紧接着利落地将尸身翻转了过来。
尸身的后脑勺暴露了出来,上头磕破了一个口子,脑浆便是经由这个口子流淌出来的。
酆如归又将尸身检查了一番,这尸身上并无其他伤口,不知是被人推倒在地致使后脑勺磕破的,亦或是其足下不稳,不慎跌倒的。
他站起身来,一面小心地避开血迹,一面细细端详着,少时,低喃着道:“这庖厨内除却地面的血迹以及那老人家的尸身似乎尚有旁的血腥气。”
恰是这时,姜无岐轻拍了下他的手背,又指了指那堆柴火。
庖厨内昏暗难当,但酆如归目力甚佳,一望便望见了半隐在柴火堆里的一小撮黑色的软毛。
——与那恶犬的皮毛一般毛色,一般长短。
酆如归望了眼姜无岐,指尖一动,庖厨门即刻紧紧阖上了,与此同时,那柴火根根腾空,使得其中无处可供躲藏。
但却是一无所获,柴火堆里甚么都没有。
这庖厨不大,酆如归与姜无岐索性将这庖厨的一寸一寸地搜查了一遍。
一如酆如归所料,这庖厨中确实尚有旁的血腥气,血腥气是灶台上的一些血液所散发出来的。
可惜,他们依旧一无所获。
酆如归是循着血腥气来到此处的,但外头大雨瓢泼,纵使原本留有血迹,都早已被冲刷干净了。
一时间竟是无计可施。
那恶犬会往何处去?
酆如归百思不得其解,忽地,一个念头窜了上来,他方要说与姜无岐听,姜无岐却抬指在虚空写道:那恶犬许在崔家坟头。
姜无岐所思与他一致,即使崔家与那恶犬并无渊源,但于那恶犬而言,崔家坟头亦是目前最为安全之处。
但崔家坟头在何处?
俩人出了门去,欲要寻个人来问问,十余壮汉却是远远地过来了。
那恶犬古怪,酆如归为求万全,便拉着姜无岐躲了起来,待壮汉离去,才出去。
但仅仅踏出了一步,他的左足足踝却陡然发起疼来,必然是那恶犬所咬的伤口在作祟,这疼痛于他而言,并不要紧,未免姜无岐忧心,他只字不提,径直走到旁边的一间矮屋,叩开门,问清了崔家坟头之所在。
俩人急急地往崔家坟头赶,这崔家坟头足有百余座坟冢,费了些功夫,俩人终是在一座坟冢前寻到了那恶犬。
血水正源源不断地自那恶犬皮毛上滑落,恶犬趴伏于地,双耳耷拉,气息奄奄,听得动静,挣扎着睁开眼来,吃力地望住了俩人,下一瞬,它竟是直直地朝着姜无岐扑了过去。
姜无岐偏过身去,令恶犬扑了个空,恶犬却不甘心,又要扑上来。
酆如归唤出红绸来,红绸转瞬便缚住了恶犬的四肢,恶犬旋即重重地坠落在了积水中,溅起大片的水花。
酆如归低下身去,手指覆到恶犬的皮毛上,欲要瞧瞧它的伤处,却见它张了张口,片晌,居然吐出了人言:“你是何人?”
这把声音含糊不清,难以辨识,如同牙牙学语的孩童所发出的,但孩童的声音稚嫩,这把声音却苍老得厉害。
酆如归知晓恶犬有些道行,却不知它还能口吐人言,稍稍一怔,才含笑答道:“我并非活人,而是恶鬼。”
“你是恶鬼,却能修出肉身,想必道行不浅,你可否帮我寻一人?”恶犬呜咽着哀求道,“昨日咬了你是我的不是,你若能帮我寻到那人,我便任凭你处置。”
酆如归却是嗤笑道:“你而今已是我囊中之物,我要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何须听你差遣?”
恶犬望了眼三尺之外的一处坟冢,哀恸至极:“我要寻的便是那人,他投胎转世去了,我不知他现世的姓名,但他过世前,曾允诺我定然会再来寻我,与我作伴,我等啊等,等了百余年,他却没来寻我,如今,我快死了,我想在死前瞧他一眼,一眼就好。”
那坟冢的主人唤作崔迎,崔迎前后左右的坟冢上或多或少生有杂草,只崔迎的坟冢上一根杂草也无。
闻言,酆如归厉声质问道:“你等他来寻你,便安分地等着,为何要伤人?你可知有人因你截肢,更有人因你而死!”
恶犬皮毛一颤,惊声道:“我咬人只咬一口,咬得不重,怎会如此?”
酆如归复又逼问道:“你为何要咬人?”
恶犬低声答道:“我初见崔迎,以为他要伤我,我咬了他一口,他却不怕我,亦不记恨我,而是将我抱回了家中。这毓秀镇无一与他一般模样,我想着他现世应当是变了相貌,但他的血的味道或许不会变,这才……”
“你咬人是为了从众人中辨别出崔迎的转世?”酆如归冷笑一声,“你实在是蠢笨得无可救药,其一:你如何能确定崔迎的转世定然在这毓秀镇?他上了奈何桥,饮过孟婆汤,哪里还会记得你?其二:他的肉身早已埋在了这坟冢当中,他投胎转世时,又带不走这肉身,肉身不同,血的味道如何会不变?你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