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女配,性别男(3)
姜无岐盯着地面上酆如归余下的鲜血,心道:不好!
第4章:土地庙·其四
姜无岐亦施展身法跟了上去,待他寻到酆如归时,酆如归正倚在一株百年老松下。
酆如归侧首舔舐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左肩,听得动静,抬首笑道:“姜公子……姜无岐,你为何又上了这鬼山来?”
百年老松枝叶繁茂,遮天蔽日,只零星光亮从枝叶间泄露下来,但酆如归唇瓣、下颌上沾染的鲜血竟是纤毫毕现,衬着他因失血而苍白的肌肤,整个人瞧起来妖艳至极。
姜无岐行至酆如归面前,那酆如归却后退了几步,整个人隐入晦暗中,劝诫道:“你切勿过来。”
姜无岐问道:“贫道为何不能过去?”
酆如归吸了口气,喉间颤动,却是失笑道:“你是个傻子么?我要你切勿过来,自是为了保全你的性命,你莫不是忘了你先前被我吸食过鲜血了罢?”
见姜无岐又要近身,酆如归疾步上前,伸手虚虚地覆上姜无岐的侧颈,低下首去,作势欲咬。
姜无岐却是毫无惧意,身形未动。
酆如归收回手,轻笑道:“姜无岐,你上得这鬼山来,不是为了除去我这千年恶鬼么?要除去我的人有许多,你若要动手,可得快一些,也无须做什么虚假掩饰……”
“贫道……”姜无岐方才吐出两个字,即被酆如归打断了:“你迷路至此的说辞我是不信的。”
姜无岐上鬼山确是为了除去酆如归,自师门出发前,他的师父醍醐道人曾叮咛过他要他勿以风评来判断世人善恶,一切皆要由自己去分辨。
他原就不是鲁莽之人,得醍醐道人叮咛后,更是慎之又慎,修行路上,从不错杀一人。
他初见酆如归便被酆如归制在身下破开肩膀,吸食鲜血,他当时是生了杀心的,但转念一想,酆如归假若要害他的性命,何故不直接咬住他的咽喉?其后,当酆如归满面歉然地舔舐着他的伤口,他便断定这酆如归并不像旁人所言的一般杀人如麻,恶贯满盈。
方才,酆如归对待那常公子的态度亦可证明他的结论并未出错。
而如今,眼前这酆如归为常公子所伤,失血过多,应当急需吸食鲜血才是,为何竟能这般冷静地与自己交谈?
思及此,姜无岐肃然道:“贫道知你不会害人,你咬自己的手腕子咬得毫不留情,但你咬贫道肩膀时却只是咬破了皮,你神志不清之时尚且如此,而今你更不会害贫道。”
酆如归叹息一声:“你果真是个傻子。”
在话本中,姜无岐之所以会落入酆如归手中,便是由于一时心软,着了酆如归的道。
幸而酆如归已换了芯子,不然,姜无岐怕是没命下山了。
酆如归本就受制于嗜血啖肉之欲,如姜无岐所料,他受了伤后,这瘾便又上来了,故而他才匆匆使出身法,以免平白害了姜无岐与常公子。
未料想,这姜无岐竟是跟随而来。
由姜无岐身上传来的人肉的香气以及鲜血的腥甜,再再诱惑着酆如归,但酆如归着实不愿再伤姜无岐,只能接着舔舐自己肩膀溢出的鲜血稍作缓解。
但因有姜无岐在身侧,自己的鲜血淌入口腔,竟全然压不住奔涌上来的嗜血啖肉之欲,这具对血肉上了瘾的身体怕是即将脱离自己的掌控了。
酆如归为寻回神志,张口咬住自己的肩膀,甚至用牙尖剜下了一块肉来。
姜无岐吃了一惊:“你何以至此?”
酆如归衔着自己的那块肉,唇齿覆血,含笑着道:“姜无岐,你还不快些离开。”
这酆如归居然宁肯从自己肩膀上生生咬下一块肉来,都不愿伤他。
姜无岐稍一犹豫,下一刻,却是扯开半新不旧的道袍衣襟,露出先前酆如归留下的齿痕来。
嗜血啖肉之欲不断冲刷着酆如归的神志,酆如归浑身瑟瑟,他强忍着,方要施展身法逃离,竟是被姜无岐捉住了手臂。
“你当真是个傻子……”至此,酆如归再也忍不得,他的双手当即揽住了姜无岐的腰身,埋首于姜无岐肩头,张口吸吮起尚未痊愈的伤口来。
酆如归吸吮得甚是小心翼翼,姜无岐半点不觉得疼,倒是从酆如归身上渡过来的体温使得他无所适从。
纵然酆如归颜若舜华,可将世间女子比下去,但酆如归乃是男子,情急之下,他与酆如归拥在一处,应当并无不妥。
口齿尝过姜无岐的鲜血,酆如归霎时恢复了神志,他不敢流连,旋即推开姜无岐,双目含水地道:“抱歉,又伤了你一回。”
姜无岐以为酆如归会如同上次一般吸食过鲜血后,舔舐他的伤口,这回直接被推开着实令他猝不及防。
酆如归倚在老松下暂歇,片刻后,半阖着眼道:“姜无岐,我这具身体喜嗜血啖肉,我也不知这具身体何时会完全脱离我的掌控,不如……”
他睁开眼来,凝望住姜无岐,提议道:“姜无岐,你是一修行的道士,我却杀人无数,你倘若将我手刃,应当能积攒不少功德,有助你早日飞身成仙,而今我虽不再杀人,但对于控制住这具身体却是全无把握,一旦我彻底失控怕是会为祸众生,待那时,不如便劳烦你将我杀了可好?”
姜无岐颔首道:“当你彻底失控时,贫道必定亲手将你杀了。只贫道不可长留在这鬼山,在那之前,你便随贫道一道积德行善可好?”
酆如归为抵消原身犯过的罪孽,原就是要积德行善的,姜无岐此言正合他意。
但见姜无岐一副对他吸食其鲜血毫无芥蒂的模样,他却不由勾唇笑道:“你果然是个傻子,我方才是诱导你留在我身侧,便于我吸食鲜血,你倒真敢应下。”
“有何不可?”姜无岐撕下自己的一截衣袂,又向着酆如归伸出一只手,“贫道为你包扎可好?”
酆如归摇首道:“不必了,即便包扎了,迟早是要再伤的,你何必白费功夫?你放心,我一时半刻死不了。”
姜无岐坚持道:“你假如不让贫道包扎,我们方才的约定便作废了。”
“好罢。”酆如归走到姜无岐面前,为方便包扎,他松开腰间系带,褪下左边的红衣。
酆如归裸露出来的寸寸肌理骨肉匀停,白腻如玉,可细看,其上却层层叠叠俱是齿痕。
姜无岐取出随身的草药来,一面上药,一面问道:“疼么?”
酆如归明明疼到皮肉兀自打起了颤来,面上却是一片平静,红唇轻启:“不如何疼,左右不过是皮肉之伤。”
左右不过是皮肉之伤,断无被生身之父逼迫投湖而亡之时疼。
“倒是毁了你一件道袍,我甚是过意不去,改日我们去得县城,我为你买件新的可好?”酆如归细细瞧着缠在自己肩膀以及手腕上的布条,轻嗅着,又玩笑道,“这上头满是你的香气,不是平白引诱我么?”
闻言,姜无岐顿时耳根滚烫,心中奇道:男子与男子亦可行那云雨之事?
须臾,他才反应过来,这酆如归此言无关风月,而是指自己在引诱他吸食鲜血。
酆如归见状,心知姜无岐是误会了,狭促地道:“姜无岐,你可有属意的女子了?”
姜无岐思索片刻道:“我尚无属意的女子。”
如若姜无岐真无属意的女子,何须思索?想来姜无岐早就对那柳姑娘种下情根了。
第5章:黄泉路·其一
酆如归又在鬼山滞留了两日用以养伤,才随姜无岐出了酆都。
俩人信步而行,途径一田间小道,远远地瞧见一行人渐行渐近,想是其中有人提了白纸糊的灯笼,白光闪烁,细听,竟隐隐有哭泣声漫来。
现下乃是卯时,纵然是立夏时节,天日较长,却只天边浮出一线鱼肚白,离天色大亮尚需一段时候,由于这哭泣声着实有几分凄厉,周遭又是晦暗不明,加之夜风打得田间小道两侧植着的农作物沙沙作响,这场景便生生地诡异了起来。
酆如归面色不变,侧首望了眼姜无岐道:“应是有人出殡。”
不出酆如归所料,片刻后,确有两个壮汉从晦暗中显露了出来,这两个壮汉抬着一副棺材,这棺材瞧来质地尔尔,应是最末的杉木所制,甚至连其上的黑漆刷得都不甚均匀。
棺材后头紧随着十余个妙龄女子,全数身着粗麻孝服,容颜憔悴,啜泣连连。
这田间小道仅可供一人通行,酆如归与姜无岐无处可让,又无法当着凡人的面施展身法,不得不退到一边的田地中,这田却是水田,植着一丛丛的水稻。
酆如归怕被人瞧出古怪来,并未立于绿油油的稻秧上头,而是直接踩在了水田中,姜无岐亦然。
待棺材远去后,酆如归压低声音道:“这棺材中并无尸身,一般而言,见得尸身才能断定其人已然身亡,不见尸身便下葬者,多是死于战乱,尸身难以搬运、找寻亦或是辨认不得。”
“你说得不错。”姜无岐抬步回到田间小道上,“但芸朝已近百年无战祸了,这棺材的主人断不可能死于战乱。”
“送葬的俱是些妙龄女子,且颜色不俗。”酆如归从水田上来,低下身去,取了张丝帕,一面擦拭着云头锦履上沾染的泥水,一面续道,“那些妙龄女子十之八九出身于烟花之地。”
姜无岐猜测道:“倘若那些妙龄女子出身于烟花之地,那能让她们一道送葬的无非是烟花之地中人。”
酆如归擦净足上的云头锦履,一弹指,引出一朵鬼火来点燃了脏污的丝帕。
浅蓝色的鬼火映在酆如归面上,将酆如归的一副眉眼照得妖异万分,却又艳丽无匹。
丝帕须臾便烧尽了,酆如归抬手抚过被夜风打得凌乱的鬓发,接着扫过姜无岐身上半新不旧的道袍,含笑道:“姜无岐,我们在此无端揣测尸身的去向作甚么,何不如快些进城去,也好赶个早市,用些早膳,且我还欠着你一身道袍,欠久了,你不怕我赖账么?”
姜无岐淡然地道:“贫道本就从未要你还一身道袍予贫道,这道袍不过是被你撕破了些许衣襟,不妨事。”
“你这般客气,我倒偏生要还你一身道袍。”酆如归说罢,偏巧一轮红日从云端跳跃了出来,霎时天光大亮,将他照得分明。
酆如归仍旧是一身红衣,被洒了一身灿灿晨光后,这红衣宛若要燃烧起来似的,这红衣乃是纱质的,宽大的衣袂原本遮住了他的手臂,但此时,一双手臂的形状已然无所遁形,肌肤亦是依稀可见,他腰间的系带却是墨色的绸缎所制,散着扎眼的光泽,束住了他纤瘦的腰身。
忽地,他红衣的下摆被风拂起,将他双足上的云头锦履展露了出来,这云头锦履与红衣一般颜色,其上绣着莲花纹案,因沾过水的缘故,这莲花栩栩如生,娇艳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