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怀了前世叛将的崽(27)
“我知道我们的阿英是个行侠仗义的好姑娘,最是见不得丑恶,然而有时候这世间的恶人比我们想象得更可怕,可怕到连我们行侠仗义的资格都没有,难不成我们便要直愣愣地冲上去,什么也改变不了,便这般白白地赔进去?”
“我就是不服!”倪英咬着唇,她无处反驳,只觉得不甘。
“所以,我们要变得强大啊,只有强大了,才能保护我们想保护的人。”李元悯顿了顿,轻声道:“殿下哥哥答应你,努力变得强大,以后再不让阿英受这种委屈。”
“哼!”倪英心里高兴,擦了眼泪,却还是挂起油壶:“那你为何还要罚我抄写《礼辞》?我手都不听使唤了!”
她伸出十指,上面有墨水污渍,也不知是否一边抄一边拍案。
李元悯哑然,正待笑,却是忍住了,“让你抄是让你长长记性,往后遇到事情先冷静掂量掂量自己,还能不能这般冒冒失失冲上前去!”
看着她瘪着嘴角的倔强模样,李元悯知道她已然明白个中道理,便移了话题:“肚子饿了没有?”
倪英揉搓着自己的手指,半晌,抬着眼瞧了李元悯一眼,又低头下去,赌气似的:“早饿了!”
李元悯大笑,捏了捏她的脸:“快去沐浴梳洗一番,这灰扑扑的,哪里像我们广安王府的掌上明珠了。”
他眼角带着几分促狭:“我让厨房准备了阿英最喜欢的蜜烧乳鸽,现烤的,啧,香的很。”
倪英瞧着那双带着笑意的温柔眉眼,心里想着,她也一定要变得强大,跟阿兄一起,保护她的殿下哥哥。
第22章
待晚膳时分,在外操练的猊烈终于回来了。
刚踏进前厅便见李元悯挽着袖子正给倪英剥着金乳酥,倪英一双眼巴巴地瞧着人手里的东西,早晨在狱中见她时,还是一副脏兮兮的落魄模样,这会儿已经休整一新,只眼皮稍带着些红肿,又恢复成平日里那副活泼明艳的模样。
李元悯抬头,见是猊烈,不由喜道:“阿烈。”
倪英亦是高兴,但看着他的脸色,立时收了面上的雀跃,嗫嚅着:“哥哥……”
猊烈冷冷地看着她,“可记住了?”
倪英咬着唇,轻轻点头,比起李元悯,她对自己这位同胞兄长更为畏怕。
倒是李元悯替她解了围,笑着道:“好了,方才我已训了一顿,阿英也保证不再有下次了,今日她空着肚子在书房里抄了一天的书,也该长记性了。”
倪英怯怯瞟了他一眼:“阿兄,往后我不会如此莽撞了。”
猊烈稍稍点头,这才似是不经意般看了看一旁的李元悯,半晌,轻声道:“殿下可还难受?”
“已是无碍,”虽额际仍有些胀痛,但见着猊烈不知怎么的便注意不到了,他眼中露出不自觉的欢喜:“阿烈,昨夜有劳你了。”
瞧着那一双含着水意的清醇透亮的双眼就这么盯着自己,猊烈心间莫名一痛,又听得他催促:“快坐下吃饭吧。”
一边吩咐布菜的小厮让厨房加菜。
猊烈别看目光坐了下来,端过饭碗,默默地吃了起来。
自他一进门,李元悯的目光便在他身上,怎注意不到他的不对劲,只此时不便开口问询,只给他夹了菜,猊烈一概受了默默地吃。
倒是倪英见兄长不打算找她的麻烦了,心情立时松快许多,她生性乐观,当下又起了话痨,叽叽喳喳地与李元悯说昨夜谁谁被地牢里的老鼠吓破了胆,谁又偷偷往狱卒身后甩泥巴云云,似是全然忘了方才还为此事哭得稀里哗啦的。
李元悯自又借着机会提点几句,而猊烈一贯冷面不语,低头吃自己的饭。
李元悯顺手舀了碗汤推到他面前:“把这鸡汤喝了,看你眼下都青了,是不是昨夜睡得不好?”
猊烈筷头一僵,沉默片刻:“没。”
纵然是倪英这等大大咧咧的性子也注意到自己阿兄的不对劲,她咬着筷,黑亮有神的杏目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的哥哥。
“阿兄,你到底怎么了?”
她眼尖,立时看见了猊烈衣襟处露出的一块白色的东西,她咦的一声,伸手过去,将那劳什子抽了出来。
“帕子?”
未及观察样式,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夺了回去。
猊烈冷着脸,将那帕子塞进袖中。
倪英怔忡片刻,突然明白过来,惊喜地:“阿兄!你有心上人了?!”
她似是发现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一般,兴奋地拉着座几靠近了去。
“是哪家的姑娘呀?我认不认识?可千万不要是那东街那个李家女,太矫情了!”
李元悯愣愣地看着猊烈,对方只眉目冰冷地埋头喝汤,似是默认了一般。
一股奇怪的感觉没来由地窜上心间,叫他很是不适。
“殿下哥哥?”
李元悯僵住的手指轻轻一动,回过神来,
“啊,这样。”
他捏了捏手指,稳住了心神:“挺好的。”
猊烈猛然抬头看他,却见那人一双如水若岚的眼睛依旧那般温柔地盯着自己。
“若真有中意的……本王……本王便替你好好打算一番。”
言语无刃,却比刀锋更利。
猊烈面无表情,但若仔细一点,便会发现他藏在桌下的手已紧紧握成拳头,骨节发白。
他喉结一动,极艰难地吞下心间涌起的糅杂了愤怒、失望、痛楚的苦水。
“不必了。”他将汤碗端起,一口将剩余的鸡汤饮下,霍然起身,头也不回地往院外走去。
“嚯,阿兄害羞了!”倪英瞪大了双眼。
李元悯按了按心口,仍无法适应那里异样的感觉。
他想,所有人都会长大的,便是阿烈,有一天也会因为一个心爱的姑娘离开自己,这么多年,他已然习惯了这个沉默的青年待在自己身边——可他已经十七岁了,马上便十八了,是个可以成家的男人了。
念此,李元悯蓦地感到迷茫、怅惘。
他多年未有这样的时候了,空落落的,感觉心里什么东西被挖了一块似得。
“殿下,你在想什么?”倪英仰头看他。
李元悯勉强扯了扯嘴角:“没什么,就是……感觉时日太快了些。”
虽然眼前人依旧带着那样温柔的笑意,可倪英却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奇怪地抓了抓脸。
***
自那日起,李元悯已是多日未见猊烈了,他少有在王府的时候,几乎都宿在郊外练场。
“估计跟那帕子的主人相会呢。”倪英挑着眉笑嘻嘻的,想起她那些偷藏起来的话本,郎情妾意的故事她可看了不少,念起自己那冷冰冰的兄长也有情窦初开的一天,倪英忍不住想一探究竟——到底哪家的姑娘这般本事?
“殿下哥哥,你说是吧?”
李元悯听了,也只能跟着笑。
清明过后,雨水渐渐少了,白日是一天比一天长了。
李元悯再一次从睡梦中醒来,先是惯性般地伸手撩开那纱幔,所见依旧空空,他默默地盯着半晌,长长呼了一口气。
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可也不知该做什么,就那么保持一样的姿势呆坐了许久。
今日是他与他的生辰啊。
二十一年前的一天,他降生于这个世上,过了三年的同一天,另一个孩子也降生了,他们谁也不认得谁,可命运就是如此神奇,让他们傍在一起,相依为命地度过这些年。
初来岭南的那一两年,俩人几乎没有过过什么像样的生辰,后来日子好些了,才每年互相提点着,从不曾忘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