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怀了前世叛将的崽(40)
想起了今日所见,周大武不由地目露愤恨,“这该死的蛮夷!”
李元悯皱了眉,如今四处兴修水利,民生渐兴,却不料,倒变成了倭夷眼中的肥肉,频频遭到倭夷的侵扰。
岭南地广人稀,即便如今猊烈带着各族长四处组建民兵自卫,毕竟人丁稀少,且青壮年匮乏,自是顾不及这般广袤土地的各个角落,说到底,还是要郡守军出面方可震慑一番。
李元悯思忖片刻,道:“袁巡台那边怎么说?”
“哼,几个边远村子的死活哪里入得了巡台大人的眼睛,他如今正忙着点银子呢。”
李元悯揉了揉眉头,叹了口气,“我今夜去一趟巡台府。”
当夜,李元悯便递了拜帖去巡台府,待他从巡台府匆匆出来,面上已是带了几分薄怒。
周大武心知自家这位主子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若是这般,定真是怒极了。
周大武料想得不错,李元悯本想游说袁崇生出动郡守军,那厢推倒是脱得干干净净的,只简单地将事件化作两地边民的纠纷,更不准备派兵防卫。
李元悯自是知道为什么,驻兵巡防须得大量的饷银,如今,他忙着敛财,又岂会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乡民人命投入大量的银钱,念及他方才风轻云淡的态度,李元悯不由紧紧握住了拳头。
刚回王府,李元悯便立刻派人去请了戚族老前来。
夜,巡台府。
袁崇生阖上了面前的册子,嘴角一扯,顺手丢在桌案上,笑道:“你帮我拟张书信送去京里,告知娘娘一切但请安心,莫说八万两,便是十万两亦不在话下。”
曹师爷应了一声,面色似有犹豫,思忖片刻,道:“大人,外头民众对咱们巡台府不派郡守军防卫的事情意见颇大,您看……”
袁崇生摆了摆手,阻了他的话,“区区几个刁民而已,若是闹事,先抓几个人杀鸡儆猴一番,有何可惧。”
他换了个姿势,点了点桌案:“你道这郡守军一出动,多少银子便这么哗哗流出去了,又非那等抹不下面子的局面,不过是几个交趾的小贼作祟,何必闹这么大的阵仗。”
“可……”曹师爷抬头,看见袁崇生面上的不虞,又低了头下去,“属下明白了。”
袁崇生摸了摸胡子,想起了方才广安王那副爱民如子的虚伪模样,不由冷笑一声,如今这庄银尽数皆归巡台府所掌,一切军用开支皆由这厢走动,他自是不心疼,不费半分气力做做样子便可以捞个好名声,当然容易方便,而自己损失的可是大把大把白花花的银子。
他当然不会做这等毫无利益之事。
要紧的是手头上这一桩事,这是他上任岭南巡台的第一年,只要他头给开好了,不怕贵妃娘娘后面不给他弄别的好差事。
他端起茶盏,吹了吹上面的浮沫,抿了一口香茶,长长吐了一口浊气,瞧着外面的无边月色,心情舒畅快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琳小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ongtang 50瓶;只有三分 12瓶;取什么名字好呢 10瓶;青尢蓝尢大boss 7瓶;七七八八、咩咩 5瓶;水煮牛肉 3瓶;墨琪 1瓶。
第31章
夜已深, 李元悯仍未就寝,在灯烛下摊开小小一卷写有细小字迹的绢布,仔细阅示。
他根基不深, 刚到岭南之时,几乎是耳目喑哑, 八年的时日是辛苦,可到底也费心费力埋了不少的暗线。
前几日, 李老将军安插在京城中的探子给他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情报——原来, 袁崇生竟是王朝鸾遣来岭南代为敛财来了。
他竟不知自己在岭南如此偏远的地界,仍还能被王朝鸾记挂上, 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将绢布置于烛火上烧了。
想必当年补上浙西赈灾银两的亏空已让王朝鸾连年捉襟见肘, 她母家不盛,自要用上大量银钱运转,可随着明德帝年岁渐高,大皇子党派盯得愈紧, 她便将手伸到他这处来——相比其他封地, 岭南地处偏远,山高皇帝远,有什么异动, 一层层递上去也得十天半个月, 上达天听之前都有可运作的空隙, 且岭南封地的藩王乃她心中那个懦弱好拿捏的西殿冷宫之子,这般好的地方, 她怎会错过。
想起了那张艳丽却吐着毒蛇的脸,李元悯不由揉了揉眉头。
王朝鸾其人心思缜密,猜疑心甚重, 当年纵虎之事,虽被他做得帷灯匣剑,但王朝鸾未必没有怀疑过是他做的。也不知当年诓骗她的浙西饿鬼之事,如今还信上几分。
不过既是这般多年没有发难,想必她心间还是有几分忌讳的。
无论如何,既是火烧到门口了,自必得站出来,事事退让有时不见得能保全自己,反而让豺狼步步紧逼,直到退无可退——他在岭南好容易扎根下来,自不会让旁人轻易破坏如今安稳的一切。
只是,这一步步,必得慎重又慎重,以防旁生枝节。
许是夜深了,他的脑里想了很多关于宿命的东西。
命运实在是太难琢磨,即便他重活一世,改变了一部分命运,相对应的便要牵扯到其他料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似是全然不为自己所控。
就像为了救猊烈出兽房,他失去了上辈子唯一的一个挚友。又像他阻止了王朝鸾贪腐赈灾之银,但却让王朝鸾将手伸到了岭南来,与上辈子想比,只不过受苦的从浙西百姓换做了岭南百姓而已。
也不知这一回,岭南事态会否因为自己的决定又会发生什么措手不及的进展。但遑论如何,他必得殚精竭虑控住,避免事态恶化。
如今的岭南,正是暗涌浮动,挤占了百姓收成的新法颁布加上巡台府漠视倭夷侵扰民生这一桩,岭南百姓的民怨恐是已到了极致。
活了两辈子,李元悯自然深深懂得“民怨”是多么可怕的东西,也许最初的时候可以用银钱、酷法、暴力压制下来,但那样的压制只浮于表面,外头看过去虽是风平浪静,其实暗里脓疮已经不堪溃烂,直到再也掩饰不住,一朝爆发出来,演变成一场血流人间的浩劫。
上辈子,浙西水患,百姓流离失所,朝廷敕命户部分拨赈灾的银两安抚灾民,却神不知鬼不知地被王朝鸾协同浙西知府私吞,最终造成了一场流民揭竿起义的祸事,后岭南地域发生大旱,更是激生了无数的饥民,为了平息这场断断续续持续了五年的浩劫,北安折损了几近三成的兵力,为亡朝埋下祸端。
可以说,攻破京城城门的虽是赤虎军,但究其根源,便是这“民怨”。
李元悯心中虽有悲悯,但自问能力有限,若非紧要,断不会多管闲事,只是上辈子桩桩件件,让他不得不重视这民生民意,这也是他如今焦心的地方。
李元悯看着棋盘上困窘的棋局,不由得轻轻咬着指尖的棋子,目色幽深。
这些天,广安王府的府兵已被猊烈带去了三分之二,汇同各属地的族长组建民兵自卫,可对于地广人稀的岭南远远不够,民怨沸腾,迹象种种,可叹袁崇生尚还沉浸在为京中贵妃娘娘敛财的美梦里。
——既是事情已到了这儿,那便不要让它捂着了,索性便催化它。
李元悯眸色一动,摸了摸手上那颗棋子,轻轻落在棋盘上。
***
偌大的宗祠堂内,众位族长围观着几位妇孺嘤嘤啼哭,地上躺着个头缠白布之人,他一动不动,脸色发青,不知死活。
门口一声通传,一身素色青衫的李元悯在数位随行的护卫下,匆匆进了来。
他面目凝重,立时让身后的钱叔上前帮忙救治伤者,一边前去扶起跪了一地的妇孺。
眼见那貌若仙人的广安王也来了,为首的妇人哭得更是厉害,满腔愤恨终于有了去处,她声泪俱下:“广安王,您得为贱妇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