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陷阱?”迟鹤亭看完了那封信,随手还给顾渺,不以为然道,“不可能。”
这密室的存在,还是上辈子自己深得方鸿轩信任之时,亲眼瞧见过他开启才知道的。除非那老东西也是从黑白无常手底下逃出来的,否则怎么可能会费心思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密室里设陷阱。
顾渺提着笔,写了两个字又停住,扭头道:“要怎么回无昼?你这样说,他肯定不信的。”
“就说方鸿轩不知道我见过密室。”迟鹤亭坐到他身边,拿过笔,“我来。”
“可是阿迟,”顾渺犹豫道,“如果密室里真有陷阱,我被捉了……”
迟鹤亭伸出一根食指抵在他唇上,低低道:“嘘,说点吉利话。”
顾渺笑起来,不再说话,闲适地趴到桌上,认真看他一笔一划写字,仿佛那是手极好看的字。灯焰晃了两下,抖抖索索的,在墙上映出一对极淡极淡的飘摇影子。
希望也好,陷阱也罢,皆已没有退路。
他们别无选择。
此时此刻。
方鸿轩正坐在椅上,恹恹地耷拉着眼角,听一众轮班黑巫的汇报炼魂殿内情况。
“就这些?”他语气淡淡道,“你们说的,跟昨日有何区别?”
底下一帮子黑巫噤若寒蝉。
“近来江湖上传起了令人不悦的风言风语,究其源头,竟是那半死不活苟延残喘的飞花阁。”方鸿轩把玩着那只花纹精细的白瓷茶盏,许久,忽然轻轻一松手,由它“砰”地摔在了地上,碎得四分五裂,“本座的耐心并不好,碍眼的东西就该是这般下场。天枢堂堂主何在?”
等候在殿外的天枢堂堂主听见点名,赶紧连滚带爬进来道:“属下在。”
“飞花阁这手笔……眼熟得很,本座已然能肯定白衣无面没有死。康元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念在跟了本座这么些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去将他带回来,炼成药人以示惩戒。”
天枢堂堂主跪在地上,把头埋得低低的,惶恐道:“可是、属下听说有暗堂……”
“暗堂?”方鸿轩叹息道,“本座的确派了暗堂的人去接元明回来。但这么久没有消息,恐怕……又贪玩了。本想着借这枚弃子历练他一番,谁料这孩子生性顽劣,所幸耽误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去做,务必办好,莫要让他们察觉是玄宗在救人。”
“属下领命,定不会负宗主所望。”说罢,天枢堂堂主小心地抬头看了眼,见方鸿轩没别的表示,赶紧爬起来往外走。
“慢着。”
天枢堂堂主泪流满面,硬生生刹住脚步,滚回来恭恭敬敬道:“宗主还有何吩咐?”
“本座似有听闻,陵德湖那边多了个少年客卿,还是曾经的药王谷弟子?”
“宗主好记性。前些日是有情报传回说,飞花阁主为了一少年客卿大发雷霆,写信去药王谷将某弟子指名道姓痛斥一番,最后那弟子被逐出谷去,这事才算了结。”
方鸿轩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椅子,道:“以晌清欢的性子,区区药王谷弃徒,并不会令他如此相护,这少年多半与那诈死藏起来的白衣无面有关。”
“宗主是想把他——”天枢堂堂主心领神会,目露凶光,做了个“杀”的动作。
“本座又不是那些粗鲁的江湖莽夫。做什么喊打喊杀,莫要动他。”方鸿轩淡淡一笑,“你只要想办法让那少年听到一则消息便可。”
“请宗主明示。”
“就说,‘玄宗将派出暗堂第一高手刺杀晌清欢,以止流言’。记住了?之后的事,本座自有安排。”
天枢堂堂主猛地抬起头来,满脸震惊:“难不成宗主是要亲自……”
“愚钝不堪!”方鸿轩坐直了身子,斥责道,“你脖子上那颗东西,除了杀人还能装点别的么?!”
“宗主训斥得是!宗主息怒,属下这就、这就去自行领罚。”
不多时,惨叫便从外面的空地上传来,凄厉得令殿中所有人都发憷不已。
“妨碍本座之人,岂能让他痛快地一死了之。”方鸿轩端起新奉上来的茶盏,优雅地小口啜饮着,那双阴郁的凤眼里透着难以遏制的狠毒,嘴角却带了浅笑,“不如让他好好活着,让活人被死人折磨着,日夜遭良心煎熬,不得解脱,在痛苦里发疯死去。”
他摩挲着手上的扳指,瞧着殿内大气也不敢出的众人,忽然觉得有些厌倦,挥了挥手道:“都退下。”
众人忙不迭道:“谢过宗主。”
方鸿轩在漆黑空荡的大殿里坐了许久,才独自慢步走回了寝宫。
寝宫内有一幅巨大的墙画,画着连绵的苍茫雪山。
他伸手抚在微微凸起的颜料上,沿着山脉缓缓划过,最后在一片雪松林上停了下来。只听墙壁传来两声低鸣,雪山中间出现了一道缝隙,露出黑黢黢的暗道来。
方鸿轩望着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难得露出了些许犹豫之色,仿佛里头住着什么噬人的怪物。许久,他轻叹了口气,目光流露出些许苦涩,终于还是迈开步子,逐渐没入黑暗,消失无踪。
陵德湖的积雪化了又冻上,晌清欢依然没有回来,只是不断让人捎来口信报平安,说是遇上了些麻烦,正在与人周旋,并无太大危险。
江无昼命人整理了那些消息发出的分阁位置,察觉到晌清欢确实绕了远路,但一时又没能想通到底出了什么变故,横竖没有危险,便将心思放在了蚀骨香上。
没过两日,他又接到一封奇怪的密信,落款不详,收信人只写了“飞花阁主”四个字,大致内容是请飞花阁主在某月某日前去城郊山上的落日亭里赴约,若有不便,可让新晋的那位客卿代替前去。
真是处处透着古怪。
江无昼派左护法前去落日亭等了三日,也未见到可疑之人,就暂时把密信搁置了下来。
又过了三日,晌清欢风尘仆仆地出现在牌楼之下,马背上搭着一卷毯子,看得出来里头裹了人。
江无昼出来相迎,一瞧见那卷毯子,便皱起眉来:“怎么只有你一人回来,其他护卫呢?”
“那队不知哪来的人马太过难缠,我让他们带着康元明先走,把人引开了。”晌清欢道,“这小畜生我带回来了,被抓了以后嚎得像条狗,我揍了他一顿,这会儿估计还昏着。没死,别看了,我怕你犯恶……我是说,外头风冷,你还是先回屋去吧。”
“那好,我在青松苑等你,有事相商。”
一刻钟后。
晌清欢将那封密信翻来覆去看了两遍,道:“这上面提到的人,除了我,便是岑熙了。你可有唤他来看过?”
江无昼怔了怔,道:“但收信人是你。我怕子熙又被牵扯进来……”
“你不能总是这么护着他。不论是以后做了客卿,还是送去玄鸟那里当了徒弟,他自己总要学会点本事,方能自保。”晌清欢弹了弹信纸,“喊来看看而已,又不会把他吃了。飞鸿!去把岑小大夫请来。”
岑熙不明所以地被喊来了书房。
一接过信,他顿时瞪大了眼睛,逐字逐句仔仔细细瞧了好几遍,恨不得钻进笔画里去研究。半晌,他抬起头,肯定道:“不会有错的,是药王他老人家的字迹。”
作者有话说:
虽然岑小大夫还没正式答应成为客卿,但是之前阁主帮他找场子说的那些话,不知内情的人全都是当真了,所以才会称呼岑熙为“客卿”。
第103章
江无昼不解道:“药王年事已高,平日不会轻易离开药王谷,这次怎会不远千里赶来平微州?”
“药王他老人家肯定还在谷里好生住着。”岑熙瞧着有一点高兴,“应当是让小师叔带了什么消息过来。哥,能不能让我也跟去?”
江无昼迟疑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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