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马。
虽说现在去买也行,但弩还没来得及卖出去,而顾渺之前给的那些钱……他花得差不多了。也许可能大概还剩了一点,可以充当盘缠,反正绝对不够买匹马的。
迟鹤亭扯了扯嘴角,道:“走去。”
顾渺:“?”
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马太贵了。”
“……”顾渺无语,一针见血道,“你又没钱了?”
迟某人恨不得挖条缝钻进去。
“难不成你是貔貅投胎,专吃钱财,只进不出?”顾美人毫不客气道,“去弄钱。”
“没、没这么快,起码要十天……”
十天。
等到兰淮,怕是黄花菜都凉透,一丁点儿痕迹也找不着了。
顾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砰”地带上了门。
迟鹤亭:“……”
这、这是生气了?
也不能怪自己是吧……早知道要出远门,就多留点了。迟某人毫无诚意地检讨了一番,下楼吃过早饭,结了账去飞花阁联络点寄信了。
待他姗姗回到城郊别院,两匹棕色矮脚马正拴在门口大树上,精神抖擞地冲自己打响鼻。顾渺把一个行李架放到马鞍后面,回头看见是他,道:“事情办完了?”
迟鹤亭目瞪口呆。
“你从哪弄来的马?”
“别人送的。”
“少胡扯。说吧,哪儿抢来的?”迟鹤亭围着矮脚马转了一圈,啧了声,“你的钱也是这么来的?”
“是送的。”顾渺不高兴道,“阿迟,你怎么能随便揣测别人。”
见他这般义正辞严,迟鹤亭迷茫了一下,觉得自己确实可能误会了他,赶紧道:“是我不对。看这马的品相,可不便宜。谁送的?那位兄台好生大方,等我们从兰淮回来,不得专程登门拜访一趟,好好道谢才行。”
“不用。那几人青天白日想拦路打劫,被我打断了胳膊后,说愿意送两匹好马,求我放过他们。”顾渺放好行李架子,边整衣服边道,“马我牵回来了,人我也杀了。你若想道谢,不用着等回来,现在烧点纸钱过去就行。”
迟鹤亭:“???”
顾渺:“怎么?”
迟鹤亭:“不不不,挺、挺好的,为民除害。你等会儿,我进去收拾下东西就走。”他恍恍惚惚地一脚绊在门槛上,踉跄几步才站稳,接着魂不守舍地往里走。
顾美人盯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迟某人一脸大受震撼的样子?
自己哪里说错了吗?
这个小问题并没有困扰顾渺很久,等迟鹤亭背着行囊拿着地图出来后,就被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轻装快马,转眼便到了兰淮。
与上次来偷玄阳草时所见大相径庭,那点小小的繁华似乎一夜没落。城内的街道上,零星行人,十门九闭,冷冷清清。
迟鹤亭沿途打听,那些人一听“赤蝶”两字,个个都跟白日见鬼似的,缩头缩脑不敢说话。有的人迫于威胁,给他们指了个大概方向后,慌忙逃走了。
“不应当啊。”迟鹤亭奇怪道,“就算杀了人,死状奇惨,那也过去挺长时间了。而如今人人对那个地方讳莫如深,闭口不谈,必有古怪。”
顾渺淡淡道:“他们惧怕的不是死人,而是鬼怪。看这模样,怕是那地方死了人后开始闹鬼了。话又说回来,死得这么惨,化成厉鬼来索命也不稀奇。”
第17章
迟鹤亭惊讶地望向他。
顾渺抬起眼皮,道:“看什么?”
“你这样正儿八经地与我说鬼神,有点意外。”迟鹤亭一挑眉,笑道,“我以为你不信这些的。”
“我没说信,也没有不信。”顾渺道,“只是世人这样想,我便这样说。”
只一愣神的工夫,顾渺就走到前面去了。迟鹤亭轻轻打马赶上,一勒缰绳,又与他并肩走着,漫不经心道:“这算什么?人云亦云?”
“有何不可?”
“有时会遭受蒙蔽,错过很多东西。”迟鹤亭偏头看他,眼睛一弯,笑起来,“比如这个。”
“我?”顾渺微微一怔,望着前方,淡淡道,“眼见不一定为真,传闻也没错得太离谱。我们才认识多久,你就敢断言那是人云亦云?”
“断言不敢说,只是——”
迟鹤亭笑着说完,一拍马,转眼便到了长街尽头的转角。
街上无端起了风,将顾渺的帷帽轻纱掀起一角,也将那后半句话送到耳边:“只是世人眼里的那把尺,岂能衡量我心中的是非黑白。偏袒也好,爱憎也罢,皆由我心。”
兰淮镇西。
前边那座矮山坡,南面郁郁葱葱,北面却光秃秃的,果然如那几个路人所说,很是奇特显眼。
迟鹤亭勒马,翻身跃下,回头道:“看样子是到了。”
“朝阴的地方植物都枯死了。”顾渺随手把缰绳系在了树上,望了两眼,猜测道,“是毒?”
“是毒。赤蝶杀人,那死的必须是黑巫。不弄点毒物过来做得逼真些,怎么自圆其说?”迟鹤亭从怀里掏出两块方巾,丢给他一块,“蒙上。闹鬼无非有两种,一是有人装神弄鬼,二是吸入残余的毒物陷入幻觉。我比较倾向于后者。”
顾渺拿着方巾,哭笑不得,不由开始怀疑迟某人的记性是不是不太好,提醒他道:“我不怕毒。”
迟鹤亭戴面巾的动作一顿,道:“我忘了。要不你扎头上?”
顾渺:“……”
最后顾美人还是很给面子地戴上了。
草木枯败,整个矮坡都笼罩着一股淡淡的恶臭味,一棵巨大的老槐树遥遥矗立在坡顶,枝干嶙峋,上边挂着的一条条风干肠子随风晃荡,腐蝇绕着嗡嗡乱飞,很是倒胃口。
两人踩着湿软黑土,一脚深一脚浅地往上走,每次抬脚都发出一声“啪嗒”轻响,除此之外什么声音也没有。
这死寂的矮坡着实有些渗人。
迟鹤亭左顾右盼了一番,拽了下顾渺的袖子,指着坡顶的槐树,没话找话道:“这附近都是低矮山坡,他们偏偏挑了这个生有槐木的。顾三水,你猜是为何?”
“为何?”
“木鬼为槐,槐木就是鬼木,属阴,民间对此木多有忌讳,拿来闹鬼吓人最是合适。”
“嗯。”顾渺忽然停了下来,问道,“阿迟,你怕鬼吗?”
“当然不怕。嘶,这地方怎么跟乱葬岗似的,到处都是死人的味道,晦气。”迟鹤亭又走了几步,回头看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顾渺,奇怪道,“怎么不走了?”
顾渺脸色有些苍白。
“我动不了。”他盯着迟鹤亭的眼睛,轻声道,“有东西抓住了我的脚踝。”
一瞬间汗毛倒竖,凉气直窜天灵盖。
迟鹤亭吞了口唾沫,定定神,缓缓伸出手,道:“别怕,我拉你过来。”
顾渺没有立刻去抓他的手,只是静静地看了会儿,道:“这矮坡诡异,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说话间,迟鹤亭已经探过身子,捞住他的手腕用力往怀里一拉,口中道:“少婆婆妈妈的,青天白日哪来的鬼,是鬼也叫它回地府投胎……鬼啊啊啊啊啊!!!!”
顾渺的耳朵差点给他震聋了。
他扑在迟鹤亭怀里,脚踝上的禁锢并未消失,反而拔萝卜带泥,从松软的黑土下面带出来了某样东西。正是这样东西,引得迟鹤亭鬼哭狼嚎吱哇乱叫,死抱着自己不肯撒手。
“闭嘴。”顾美人冷冷道,“有刀吗?”
“顾三水,你别冲动!为这种东西壮士断腕不值得……”
“壮士断腕?”顾渺笑了声,凉飕飕道,“我只知道,你若再不松手,断的就是你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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