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渺从善如流地脱去上衣,凑过来要包扎,眸子晶亮晶亮:“你要杀光他们?”
迟某人噎住,半晌才无奈道:“三水,我炼的毒不是集市上的白菜,方才一包用完就没了。”
“没别的?”
“不够杀那么多人。”
“哦。”顾渺略感失望,往他怀里一躺,“那你打算怎么带我离开?”
“哎,起来,药都没上完。”迟鹤亭弹了下他的额头,又解开水囊,将细布浸润,小心地给他清洗伤口,“我们先歇息一晚,养精蓄锐。等毒雾散去,那些各门各派的精锐弟子多半是不肯打头阵了,先上来的都是些眼力不怎么样的杂鱼,我们假意拼杀一阵,再跳崖诈死。来救你前,我在山崖底下做了些布置,足以混淆视听,争取到逃离荒山的时间。”
“听起来可行。”止血散轻轻抹过伤口,顾渺低低“嘶”了声,追问道,“但你为何来得这么迟?路上遇见麻烦了?”
“嗯?我不知道你在哪,所以费了些时间。”
“不知道?”顾渺不由迷惑,“难道无昼给你送的信里没说清楚么?”
“无昼?”迟鹤亭眼皮一跳,“他不是死了吗?”
顾渺:“?”
顾渺:“你大概是被那些真真假假的消息弄糊涂了。我前不久还见过他,不过……白衣无面确实是死了,他现在只是个没有身份之人。阿迟,我看飞花阁也不是什么好地方,等逃出荒山,能不能带无昼一块儿回玉龙山脉?”
迟鹤亭呆滞许久,慢慢消化了这个令人意外的惊喜,顿时轻扬眉梢,心底喜悦如泉涌,道:“有何不可?不过稀奇,你怎么唤他唤得这般亲热?”
“一起经历了些事儿……这叫患难见真情。”
迟某人正替他给纱布系结,闻言笑起来,臭不要脸道:“那我们天天患难与共,岂不是情比金坚?”
“那是自然。”顾渺眉眼一弯,抬起受伤的胳膊,低头在那忙着结绳的灵活手指上亲了亲,含着几分旖旎的意味。天色大亮,他上身缠绕着层叠纱布,除此之外不着/寸缕,裸/露在外的一小块肌肤如美玉莹泽,被阳光一照,分外惹眼。
“……”迟鹤亭指尖一颤,赶紧脱了自己外衣给他披上,“荒山野岭的,你别乱来。”
顾美人无辜地眨眨眼:“可是阿迟,我什么也没做。”
迟鹤亭懒得与他贫嘴,无可奈何地翻了个白眼,收拾好伤药和纱布,拍了拍自己的腿,道:“来睡会吧,我替你守着,入夜后再换我歇息。”
顾渺披着他的外衣,舒舒服服躺下来,闭上眼睛安静了片刻,忽然梦呓般地轻声道:“摧魂水煞……我记得你说过,曾发誓不会再让第三人中此毒。”
迟鹤亭望向林间如幽灵般浮动弥漫的青烟,沉默许久,才道:“为你破誓,又有何妨?”
他似是怅惘地叹了口气,低头看去,发现怀中的人早已酣睡,伴着轻细均匀的呼吸声,像做了个不愿醒来的美梦。
“好梦,三水。”
翌日,毒雾随着晨间山岚消散殆尽,飞鸟叽叽喳喳奔走相告,静谧的林子里顿时又热闹起来。被推出来打头阵的杂鱼们胆战心惊地走着,时不时踩一脚干尸出来,惊叫两声,如丧考妣。
密林尽头,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
“毒物都在昨日用完了,怎么办,难道要我们坐以待毙?”
“……我伤势太重,只能靠你了。”
还有这等好事??
杂鱼们听罢,喜出望外,精神一振,挥舞着刀剑便冲了出去,中气十足地嚷嚷起来:“往哪里逃!明年的今天就是尔等魔头的忌日!”
迟某人惊慌失措“哎呀”一声,抽出把小短剑负隅顽抗一阵,跌跌撞撞退到悬崖边,抱起瘫在地上的顾渺,背对杂鱼,望进那不见崖底的深谷,带着笑意低低道:“怕么?三水。”
顾美人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懒洋洋道:“真摔死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随着闷闷两声笑,顾渺只觉身子一轻,尖锐的风啸嘶鸣响起,又被熟悉的怀抱尽数挡在了外头。
满谷山岚霍然散开一条缝,将两道跌落的身影吞噬进去,复而平静。
作者有话说:
真的是甜饼!!!上一章结尾糖分不够,稍稍改了一点
第83章
下坠并未持续多久,两人便齐齐摔进了一张铺满软叶的藤网中。
顾渺被颠得气血翻涌,内伤雪上加霜,险些咳出一口血来,还未来得及摸清处境,便急急往旁边抓去:“阿迟?”
“我在。”
藤网颤动,大概是迟鹤亭那边也在挣扎着起身,愈发显得身下这唯一的立足之处岌岌可危。只听他小声嘀咕道:“我编得挺结实啊,居然没破。”
顾美人顿时脸色铁青:“……原来你没多少把握?”
“时间匆忙,是布置得不太周全。”迟鹤亭小心翼翼地爬了两步,摸到他身边,粗略查探了下伤势,神色一松,笑起来,“嗯……还好。不过话又说话来,上回你在井底坑我做亡命鸳鸯,不正好扯平?”
顾渺看了眼周遭的缥缈云雾,一时无言。
搏命一跳,竟只依托着这个简陋的藤网。此时上不着天又下不着地,某人居然还有闲心说笑??他越想越是恼火,伸手在迟鹤亭腰上狠狠拧了一把:“你到底是来救我的,还是来送命的???”
“哎哟,痛痛痛……三水,你听我说……我带了飞爪!”迟鹤亭赶紧讨饶,“开玩笑的,我怎会随随便便拉个藤网就敢跳下来,毕竟还带着个宝贝疙瘩……”
“还贫嘴!”顾美人是真的恼了,“裂谷内雾气浓郁,你是打算挂在藤网里等到午时雾散,还是用你那个飞爪碰运气荡下去?这么点东西就敢孤身一人闯长恨崖,你当绝杀令纠集来的江湖盟士是傻子吗?”
他说得理直气壮,丝毫没意识到自己也是不把绝杀令当回事的主,跟这些应绝杀令而来的江湖人玩了十几日捉迷藏。
迟鹤亭慢慢收敛了笑意,摸索着覆上他的手,扣紧十指,轻声道:“可我很挂念你。晚来一刻,便多十分担心。”
顾渺:“……”
顾美人不吭声了,撇过头,耳朵微微泛起一点血色。
迟鹤亭想起他在崖上是如何肆无忌惮地作弄自己的,好笑地拨弄了下他的耳垂,赶在顾渺恼羞成怒前赶紧指了个方向,道:“顺着藤网往那边爬。我提前探过,这附近有一个天然溶洞,里面四通八达,定然有离开荒山的出路。”
“又是溶洞?”顾渺抽回手,竭力想要忽视耳垂上残留的酥麻触感,故作平静道,“我之前也走过一条地下溶洞,但不是这个。”
“此地雨水充沛,山势奇特,多溶洞也不足为奇。”
两人边说便爬,很快便到了安全的崖松上。
迟鹤亭抽出短剑,砍断藤网,看着那残破的绿影消失在浓雾之中,道:“但洞中没有食物,若不慎被困,我们撑不了多久。”
“有蘑菇。”顾渺道,“只是剧毒且难以入口。”
“啊,有吃的,那就好办了。”迟鹤亭忽略掉那个“剧毒”,从腰间的暗器囊里翻出飞爪,手腕一抖,冲着身侧的崖壁抛过去,用力拽了拽绳索,回头道,“三水,抱紧我。”
顾渺从背后抱住他,发丝蹭在耳后,痒痒的。
迟鹤亭一侧脸,便吻在了他的眼角。
顾美人冷不丁又被占了便宜,躲了躲,道:“我在这山里爬滚了十几日,不嫌脏?”
“不嫌,香得很。”
迟某人快乐地占完便宜,开始专心找寻前日才探过的落脚点,忽然一脚蹬上崖壁,顺着绳索飞荡过去,稳稳地落在了溶洞口。
顾渺松开他,余光瞥见一个遗落的布袋,轻“咦”了声,道:“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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