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鹤亭抱着枕头被子,黑着脸敲响了顾渺的屋门。
顾渺睡眼朦胧地开了门,见他这副架势,抬了抬眉毛,抱起胳膊往门边上一靠,道:“阿迟,你白天还说不是,晚上就想来爬床?”
迟鹤亭:“……”
晚饭时候的奇怪话题如回旋镖般再次砸在了脑门上,敲得他眼冒金星,不得不小声解释道:“那贼猫偷偷钻进我被子里撒尿,床单骚了,不能睡了。”
原因简单粗暴,全是自己造孽。
顾渺笑得前仰后合,扶着门框擦擦眼睛,不依不饶道:“所以呢?还是想占我的床。”
“……哼。”迟某人恶向胆边生,拨开挡门的家伙直接往里闯,迅速占领了半边床铺,拿捏起腔调,“装什么装,又不是没睡过。睡一晚也是睡,两晚也是睡,做什么欲拒还迎——”
矫揉造作得成功让顾渺黑了脸,不再乱说话。
“好了,睡觉。”他面无表情地拽过自己的那床被子,“我要睡里面。”
“为什么?”
“你睡相太差,万一把我踢下去怎么办?”
“……”
睡人家嘴软……不对!迟鹤亭好脾气地接下这口黑锅,让他往里躺了躺,道:“小心压着伤口。”
屋内很快又安静下去。
没过多久,迟某人被拱醒了。
顾渺卷在自己的被子里,又想往热乎乎的地方靠过来,被里外两层被子拦住,锲而不舍地闹腾个没完,结果便是迟鹤亭差点被拱下床。
睡相?这人还好意思在自己面前提睡相???
迟某人在心里长叹一声,一时起意,望着漆黑的床帐默数三个数,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掉了顾渺的被子,再偷偷地把自己被子掀开一条缝。
顾美人成功地滚了进来,心满意足,哼唧两声,不动了。
被窝里迅速暖和起来。
听着耳边平静的呼吸声,迟鹤亭却蓦地没了睡意,只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忽然生了悔意。
与顾渺病重时的和衣而眠不同,和马车内的共枕休憩也不一样。
他从不曾觉得如此局促过——
落在指尖上的那一缕发梢重若千钧,透过里衣传来的暖意炽如烈阳,心跳似擂鼓咚咚扰人清梦。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那些玩笑似的话语轻轻戳破了。
穿透那层禁忌的薄土,如久旱逢甘霖,野草般铺天盖地地在心里生长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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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迟鹤亭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借着一点暗淡月光,看清了顾渺的睡颜。
平日里眉梢藏着的那点冷意仿佛融化了的冰晶,软软地耷拉下去,不见锋锐冷厉,倒多出了几分单纯无害。眼尾上的淡红印记近在咫尺,几缕发丝掩映着敛翅红蝶,领口松松地敞着,滑出半枚银蝶吊坠……
“三水?”他小声唤道,“你睡着了吗?”
顾渺被吵得皱了下眉,半睡半醒间咕哝了一声,伸出胳膊搭上了他的脖子。
这一下子,心怀鬼胎的迟某人彻底僵住了,一动不敢动,但若是把人叫醒,又有点舍不得。好在顾渺没让他纠结很久,过了会儿觉得冷,便又整个儿往被子里缩了缩,顺带抽回了胳膊。
他颇有些遗憾,见顾渺睡得沉,定定神,大着胆子摸上了那枚蝴蝶胎记。触感柔软,比丝绸还要光滑上许多,隔着薄薄的眼皮还能感受到眼珠的轻微颤动。
也就是这只蝴蝶引来了贪婪的觊觎者,被不知怎样残忍的手段生生刺了一圈金边上去。也许是方鸿轩,又或者是方怀远做的,反正都不是好东西。
他很轻很轻地摩挲了两下,陷入了某种难以言喻的低落情绪,片刻之后又觉得自己这偷偷摸摸占便宜的,也不是好东西,左右难以入睡,干脆悄悄溜出了屋。
罪魁祸首狸花猫正巧路过,还冲他乖巧地喵了一声。
“……嘘。”迟鹤亭抱起这只小贼猫,到厨房翻出一小碗剩饭作为贿赂,“安静一点,花崽,不要吵闹。”
小狸花对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异议,埋头吃饭,十分满意。
迟鹤亭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推开药房的门,决定在这里凑活一晚。他试图挪走几个矮柜,不巧“哐当”掉出一格抽屉,里头的干艾叶撒了一地。
“嘶,哎……”迟某人满脸欠觉的痛苦,不得不俯身去收拾,忽然顿住,“艾叶、白术、紫苏……我记得还有一小罐丁香。”
第二天清早,顾渺醒来的时候,身边冰冰冷冷空空如也。他左右看看,朦胧的睡眼里慢慢爬上了一丝起床气,秀眉一拧,翻身起来找人。
院子里的小泥炉上熬着一小锅粥,色味俱全,只是多了股不常见的淡淡药味。顾渺心下了然,径直踹开了药房的门,抓获正在碾药粉的迟某人一只。
“哦,三水,早啊。”
“我醒的不算晚。”顾美人言简意赅道,“你几时起的?”
这么快就被戳穿,迟鹤亭干咳一声,顾左右而言他:“那个……早饭已经好了,你可以先去吃。”
“不好闻,不想吃。”
“你腿上的伤还没好呢,多吃点有好处。”
“又在磨什么药粉?”顾渺装作没有听到,绕到他身侧,“就算得到了白银贝,也用不着那么急吧。离半年之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让那江无昼慢慢等。”
“解药的配方已经推敲完善,至多两个月就能炼好。”迟鹤亭拈起一小段干材,笑道,“这跟无昼没关系。闻闻,是丁香。”
“你还买了香包袋?”顾渺嗅了嗅他手里的丁香,又拿起一个月牙色的锦囊看了看,“前些日子不刚做了把弩,这是改行卖香包了?”
“是你很喜欢的那个味道。”
顾渺一下愣住了。半晌,他捏捏锦囊,道:“我不要香包。”
“也不是给你的。你说不喜欢黑巫身上的药味儿,我自己戴一个,药房里放几个。以后你来别院拿六味丸,闻见这味道就会想起我。”
“……哦。”顾渺趁他不注意,把那个月牙色的锦囊偷偷塞进怀里,安静地看了许久,冷不丁道,“阿迟,你是不是有离开的打算?”
迟鹤亭垂下眸子,道:“难不成你还真打算在这别院天长地久地住下去?”
“我说的不是别院。”顾渺认真道,“我说的是你。”
迟鹤亭沉默了。
从明水港回来后,他确实有这么个想法。既然玄宗对顾渺身上的东西势在必得,那么自己的存在必然是个隐患,方鸿轩绝不可能无缘无故放自己回来。离开顾渺,是最好的选择。
但昨晚之后,却又生出了许多不必要的犹豫。
他有些烦躁,扔了药杵,抬头道:“三水。”
“嗯?”
“玄宗想要的那个秘密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包括我。”
顾渺眨眨眼,道:“你也不行?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迟鹤亭斩钉截铁道,“我是玄宗的黑巫。”
“但你已经逃出来了。”
“……”
“嗯,我猜猜,方鸿轩跟你说什么了?”
迟鹤亭倏地睁大了眼睛,惊讶地望向他,道:“你怎么知道?”
顾渺笑了笑:“我又不傻。除了玄宗宗主,谁能让你这样坐立不安?况且知晓内情又觊觎那个秘密的,也只有方鸿轩了。你们最近见过……是在明水港?”
“既然猜到了,你昨晚还敢让我睡在你旁边?”迟鹤亭忽然觉得这家伙上辈子被拐走不是没有道理的,“我刚与他见完面,你还敢……”
“又没事。”顾渺不以为然道,“话说回来,你从明水港马不停蹄赶回来,找了我整整一日,却又因为见了方鸿轩,昨晚甚至心虚得没睡好,来这里躲了一夜?你傻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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