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带出来的全部家当,提前放在了这里。”迟鹤亭绕好飞爪的绳索收进包里,“里头还有不少干粮和上品避毒丹,能解大部分剧毒。运气好些,我们甚至不用吃毒蘑菇。”
顾渺挑眉道:“阿迟。”
“嗯?”
“没什么,就觉得你很好。”
迟鹤亭莫名其妙得了夸赞,追问道:“哪里好?”
顾渺想了想:“好在……好似只要有你在,所有难题便都迎刃而解。”
“……”迟鹤亭却出乎意料地沉默了,心脏微颤,垂眸掩去那丝丝无奈,许久才道,“我没法化解绝杀令。”
亦消不掉身上的蚀骨香。
但他也没打算早早地告诉顾渺,难得重逢,总要开心几日。
二人皆不再说话,打亮火折子,一前一后进入了溶洞。洞内昏暗狭小,百步九折,弯弯绕绕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不多时,荧光蘑菇便一个紧挨着一个出现,连顶上都生着几簇,星星点点,如梦似幻。迟鹤亭摘下一朵瞧了瞧,蹙眉道:“挺毒的。”
顾渺补充道:“还难吃。”
“不许再碰了。”迟鹤亭把包袱里的干粮拿出来几样,塞进顾渺怀里,“饿了吃这个。我摘点蘑菇带回去研究研究……你拉我做甚?”
“阿迟。”
迟某人在认真地挑选蘑菇,随口应道:“嗯嗯?”
“我想喝你做的汤。”顾渺大概是之前吃蘑菇吃怕了,报菜名特别顺溜,“鱼头豆腐加小葱、党参虫草炖乌鸡、莲藕煨排骨……”
“好好好。”迟鹤亭收起蘑菇样本,笑道,“走了走了,等逃出去后,天天变着花样给你做。”
“前面有岔路,阿迟,你猜左边右边?”
“右边。”
“那我们走左。”
“……?”
荒山之劫已尘埃落定,但远在平微州的飞花阁,麻烦才刚刚开始。
那日飞鸿火急火燎地带着几个大夫回到陵德湖,气都没喘匀,便听说阁主被人打昏过去。他当即大怒,随便抓了个人弄清缘由,气势汹汹地闯进了青松苑。
不同于其他院落的凌乱凄凉,青松苑内早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甚至还燃起了帐中香。桌上放着盆温水,一旁随意丢着四五块沾满血渍的软巾,眼下短缺的纱布、伤药都随意摊开摆放着,床边矮柜上还盛有一碟甜糕。
岑熙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睁着一只乌溜溜的眼睛,安静地看江无昼给他处理伤势,时不时哼哼两声,低低道:“哥,疼……”
“那我轻点。”
突然“咚”地巨响,房门被毫不客气地踹开,吓得岑小大夫一个哆嗦,犹如惊弓之鸟,盖上被子连滚带爬地躲到床角。
纱布被挣散,染着新鲜的血迹,从被褥里一路蜿蜒着拖到床边。
江无昼垂眸看向那条纱布,问都懒得问一声,拎起个剑鞘就把人打出去了。
飞鸿在院子里一边抱头鼠窜一边嚷嚷道:“阁主他带着伤从明水港日夜兼程赶来,公子怎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
“带伤?”江无昼果然顿了顿,随后下手更重了,揍得飞鸿嗷嗷直叫,“带伤又如何?你问问他,被留在陵德湖的这些人里,哪个不是带伤挂彩的?这些人受折磨时,他心里可有半分愧疚?!受伤了便找大夫,与我说又有什么用!大夫呢?先来青松苑一趟,子熙的眼伤耽搁不起,至于你——为何还不去清兰院?!”
飞鸿灰头土脸地被赶出了青松苑。
他站在门口愤愤许久,到底还是喊了位大夫过来,一脸悻悻地回到清兰院,帮忙收拾乱糟糟的屋子。
晌清欢晕得不久,这会儿已经醒来了。
身下这张床是屋内唯一整洁干净的地方。他盯着头顶模糊的木雕花纹,透过驼色帐幔,一时半会没回过神来,恍惚还以为自己沉在浑浊湍急的江水之中。
当时差一点……就真的回不来了。
作者有话说:
居然感冒了……天气冷了小可爱们注意保暖啊
第84章
飞鸿听见动静,惊喜地凑上前来,道:“阁主,你醒了。”
“嗯。”晌清欢扶着床柱慢慢坐起来,揉揉额角,眉梢挂着些许恹恹,沙哑道:“其他人没事了?”
“除了左护法需休养一段时间外,其他人都伤得不重。”
晌清欢对此没什么表示,一反常态地收敛了性子,缓缓扫过满屋的狼藉,沉默不语。须臾,他开口道:“那小子呢?”
飞鸿愣了愣:“谁?”
“岑熙。”
“他?”飞鸿撇撇嘴,“有江公子寸步不离地守在身边,好得很。”
“没问你无昼在哪,多嘴。”晌清欢轻轻瞥了他一眼,含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可有找大夫给看过?我记得他眼睛伤得不轻。”
飞鸿手里的扫把“吧嗒”磕在了床沿上,震惊道:“有看过,大概、大概无碍吧。”
坏了,那一拳把阁主给打傻了???
“以你之见,飞花阁还能走多远?”晌清欢没理会他的惊讶,另起了个话头,自顾自道,“陵德湖中的暗桩人数之多,出乎意料。此次也算因祸得福,将这些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一举铲除,但有一个问题。”
飞鸿抓了抓头发。他向来不管这些事,只管打架,对其中的弯弯绕绕一知半解,干脆道:“请阁主明示。”
“主阁所在的陵德湖尚且如此,各地分舵更是千疮百孔。先不说人心惶惶、流言四起,眼下最大的问题便是缺人,缺能用可靠之人。”晌清欢也不打哑谜,直白问他道,“笼络人心一事,我从前做得如何?照实说。”
“不算太好。”飞鸿回道,“大家对阁主更多的是敬畏,而非拥戴。呃……属下不算。”
晌清欢失笑,难得好脾气的没有损上两句:“就算是,都这时候了也没所谓。那你再说说,阁中最擅长此事的人是谁?”
“当然是、是……啊这……”飞鸿也不傻,一开口便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顿时磕磕巴巴起来。
“想到了便说,说错又不会割了你的舌头。”
“……是江公子。”
“不错。”缓缓吐出这两个字后,晌清欢拧紧了眉头,萦绕在心头的烦躁与懊恼终于攀到顶点,令他整个人都阴郁了几分,“那小子受了伤,无昼肯定会带他离开陵德湖,我得想想办法。”
飞鸿总算是明白这绕了一大圈是为何,叹了口气,道:“恕属下直言,阁主与江公子之间不过是有些误会,说什么拿岑大夫作诱饵,根本就是空穴来风。只要阁主找个机会解释清楚,再把飞花阁的难处说一说,讲上几句好话,江公子未必不肯帮忙。至于飞花阁……底子还在,撑一撑总还是能走下去的,阁主莫要太过忧虑了。”
晌清欢看了他两眼,嘴唇微翕,想说真正令自己发愁的并不是飞花阁举步维艰的困境,想说自己在无昼心中失信已久,挽留已是极不容易,重新托付飞花阁事务更是难于登天,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说来可笑,以前心心念念着将飞花阁内外大权彻底握在自己手里,如今得偿所愿,不过半年时间,竟觉得有些……累了。
窗外夕阳欲坠,红霞满天。
他出神地望了片刻,忽而惊觉黄昏将过,下了床抓过衣服,边穿边道:“我去趟青松苑。”
飞鸿急道:“可是阁主伤势……”
晌清欢恍若未闻,背影匆匆,很快便消失在了门外。
他在青松苑转了一圈,没找到江无昼,只见着了缩成一团熟睡的岑熙,又等了许久,也没能等到人回来。
失望之余,他感到腹中有些饥饿。毕竟昏睡了小半日什么也没吃,回清兰院时干脆顺道去小厨房拐了一趟,准备找点果脯之类的填填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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