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宣说着就要走,被路千棠一把按住了,路将军求知心切,根本不管别人的死活,问道:“怎么个折磨法?殿下说什么了?你怎么没告诉我呢!”
陈宣扔开他的手,往后退了退,说:“你别再膈应我,我就把信那给你看。”
路千棠笑眯眯的,说:“这有什么难的,快拿来。”
陈宣很是无奈地折回去拿信,片刻后便折返回来,一脸无欲无求的神态。
路千棠接了信,乐呵呵地看完了,还说:“这多有意思,下次别躲着我,让我也看看。”
陈宣嘴唇动了动,很想用儒雅一些的方式问候他,到底是没开口。
他没说话,路千棠又说上了,盯着信,兴致盎然地评价道:“殿下宣他不是请他喝酒吗?欢翎怎么吓成这样。”
陈宣哈了一声,说:“你还好意思说呢,瑾王殿下问他,说自己怎么个不好相与法,这话不是你泄的密还有谁?”
路千棠心情甚好,弹了弹信纸,说:“看起来我家殿下近些日子过得还算舒畅,都有心情逗我们小欢翎玩,那我就放心了。”
陈宣:“……”
听听,人言否?
路千棠突然收了笑意,正经道:“那话确实是我说的,但那都是随口调情,他不会当真的,不过嘛,谁知道他这么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陈宣:“……”
陈宣:“告辞。”
路千棠哎了一声,说:“别这么抗拒,那位大夫可是托的我们殿下的人情,不然我可真没辙。”
陈宣转过头,无语道:“我是抗拒他吗?我抗拒的是你!”
陈宣决绝道:“我可不知道你拜托的是谁,我又聋又瞎还不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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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第99章 封城
自从上次夜访城东后,陈宣便叫了两个心腹暗中盯梢城东,盯梢的回报道,瞧见这几天不住地往外拉尸体,怕是五月暑热难当,病的死的臭得快,只能赶紧把尸体拉出去烧了。
又过了几天,疫病又有蔓延之势,不仅仅是城东,城南也出现了相关症状。
路千棠已经把情况都摸得差不多了——师文庭不敢声张,但也怕疫病再扩延,就让官兵不停地在街道上巡逻,挨家查访,一旦听闻谁家有恶寒壮热、苔白如积粉的症状,不论男女老少,统统被拉到城东去。
师文庭秉着宁愿错杀也不放过的暴虐手段,导致城东福神庙里挤满了患病的百姓,症状较轻的被放置在偏院里,但不管是否得病,一旦进了城东,就等于没命再活着出去了。
这样一来,没症状的迎城百姓都想往外跑,这可怎么了得,疫病若是从迎城带到了别的州郡,那麻烦可就大了。
路千棠当天就闯到了黄柄的住处,让他立刻向上面请旨,请求封锁迎城。
黄柄这老头一把年纪,会享受得很,还抱着美姬喝酒呢,见他闯进来吓得胡子直颤,忙让怀里的美姬退让,假装镇定,缓声问道:“这位……路将军,近些日子下官可没有得罪你……”
“你马上请旨,封锁迎城,别耽误了。”
路千棠根本不听他说话,自顾自走到了书案后面,毛笔都掂起来了,冲他招呼:“黄大人,你别愣着了,人命关天。”
黄柄有些发懵,没动:“这……不是随便就能请下来的……”
路千棠烦了,毛笔一摔,说:“大人,迎城闹疫病的事你不是不知道吧?城东每天都在往外拉死人……”
他说着走到黄柄的酒桌边,看了一眼他的酒杯,似笑非笑道:“还吃得香吗?”
黄柄吭吭哧哧的,知道这事严重,也没再跟他动气,只说道:“这个事情,不是我请了旨上面就能批的……再说,迎城到郢皋可不近,等旨下来了,怕也是来不及了。”
路千棠有点急火攻心,双手撑在椅背上,烦躁道:“那怎么办?”
黄柄笑了笑,说:“那看将军敢不敢冒险了。”
路千棠警觉地看他一眼:“什么意思?”
黄柄慢条斯理地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眯着眼睛说:“这个嘛……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将军不必太受旨意所限嘛。”
路千棠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垂头想了想,猛地一捶椅子,说:“行,我拿将军令下令封城——”
路千棠又看向他,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语气骤然一软,缓缓道:“大人,你还得帮我一个忙。”
黄柄听他这个语气更害怕了,颤巍巍地往后退了退,惊恐道:“我这一把老骨头,帮得上什么忙,将军抬爱了。”
路千棠摆出他惯用的、迷惑人的乖巧笑容,把椅子往后一拉,好整以暇地坐下了。
*
当天路千棠就把自己随身带着的几十亲信都派了出去,协助迎城官兵封城,百姓们大多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顿时都恐慌起来,一夜之间城门口都挤满了惊慌万分的百姓。
路千棠早就想到会出现骚乱,但眼下情势危急,一时半会儿还解释不清楚,便让官兵分区管辖,不让百姓到处流窜。
与此同时,陈宣请了几位迎城有名的学究,兵分几路去安抚百姓,这场大乱一直到天边再次泛白才稍稍平息。
这一夜大家都累得够呛,路千棠心里压着火,但还算有礼地拜见了师文庭,这一夜阵仗颇大,师大人不会没有耳闻,只是将军令连着黄柄带来的御赐金牌都拿出来了,师文庭无力控制,又怕引火烧身,就只能装聋扮瞎了。
路千棠在州府的大厅里坐了片刻,下人呈上来的茶水热气都快散尽了,那位师大人才一副年老昏聩的模样出来见客了。
路千棠一见他立刻站了起身,冷声道:“大人,昨晚我动用了迎城的军队,没来得及跟您商量,您不介意吧?”
师文庭像是消化了一下他说的话,装模作样道:“自然……自然是不介意的,只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贸然封城,只怕是要引起百姓的恐慌啊。”
路千棠笑了一下,说:“恐慌自然是恐慌的,只是封城也是为了他们的性命着想——起码不会被关进福神庙等死。”
路千棠眼神挟着狠厉,转瞬收了精光,又说:“大人,说起来,这件事我是该请教您的——城东的病人们大人打算怎么处置?让他们听天由命?”
师文庭皱了皱眉头,一脸的不解,说:“城东事宜我早就交给了手下人在管,已经很久不曾过问了,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路千棠早就不想绕圈子了,见他此时还在装不知情,顿时不耐烦道:“别装了,你再装不知道也没用,时疫若是蔓延出去,第一个问责的还是你,与其想置身事外,还不如想想该怎么办。”
师文庭似乎是觉得问不出个所以然出来,摆出一副长者的宽容姿态,缓声道:“我病了许久,这些事情都是赵长史在管,请容我叫赵青林赵长史来问问。”
路千棠往边上的椅子上一坐,也不好拦着不让他叫人,就把胳膊往桌案上一架,烦得直揉太阳穴。
没过多会儿就招了长史过来,师文庭露出几分焦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城东何时闹了时疫,怎没听见上报?”
长史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眼睛乱瞟,垂着头直叹气。
路千棠实在忍无可忍,咻地站起身来,说道:“是谁的责任我也管不着,只希望大人把眼下的事情做好,有需要我会开口的。”
他说完一拱手,转身就走了,只留下绣着麒麟花纹的暗青色长衫的背影。
师文庭背手而立,额上的皱纹轻轻一动,眼珠浑浊,半晌没动作。
晌午正热,福神庙里更是闷臭,呕吐物的气味混杂着汗味和熬出来的草药味,简直让人无法舒畅地通气。
福神庙早就沦落成破败的荒庙,除了里外几间屋子,只余下一座高大的神像不倒,福神的红色袍服像是洗脱了水,斑斑赖赖的很是不体面,腰间龙绣玉带尚可窥见原貌,手中一柄大如意也满是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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