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千棠说着站起身,帮他把散落的头发理了理,手指绾着他的长发,站在他身后说:“殿下,上次你说陛下截了你一封信,信上写了什么?”
萧轻霂轻轻哦了一声,说:“岚松写信问我要郢皋的布防图,还有京西营新进兵器的威力如何,大致是这些。”
路千棠手指顿了顿,说:“陛下来问你了?”
萧轻霂微微一点头:“岚松很小心,字迹不是他的,但是苏淮来的信已经足够让萧利从怀疑我,不稀奇。”
路千棠说:“我来正是想问问你,这封信你觉得怎么处理好,你若是要,我想办法给你拿回来,若是想毁掉,我也想想办法。”
萧轻霂想了一会儿,抬手抓住了他的手指,说:“依我看,还是最好拿回来,若是落在旁人手上,再让史官记上一笔,或是传出去,那我们谋划这么久的局就功亏一篑了。”
路千棠嗯了一声:“我也是这么想。”
萧轻霂突然抬头看他,说:“我昏睡的时候,我记得你说,楚王殿下真是妙计——是什么妙计,说给我听听。”
路千棠一笑,转到边上坐下了,抬手给他剥橘子,笑说:“殿下,你记得我手底下有多少兵吗?”
萧轻霂想了想,说:“怎么也该有一万?”
路千棠哎了一声,说:“那是糊弄别人的,我手底下也不过八千——你再瞧这宫里宫外我又有多少兵?”
萧轻霂微一皱眉头,思忖了些会儿。
路千棠把橘子喂他嘴里,自己也吃了一瓣,说:“围宫城的通羌人去哪里了?怎么都变成我的兵了?”
萧轻霂缓缓嚼着,突然一抬眼睛,笑道:“原来如此——这么多‘通羌人’,又是怎么掩人耳目的?”
路千棠继续喂他,萧轻霂急着听,不接,路千棠又往前递,等他吃了才又说:“绕了截路,从扬荆过了一遭,扮成商队来的,这么多人,可运了有半年呢。”
萧轻霂忍不住笑:“他瞒得倒深,我竟然都不知道。”
路千棠也笑:“我也是刚知道,不过饶帅实在不是好糊弄的,前段时间还去了苏淮,估计是察觉到了什么。”
萧轻霂一笑,说:“那也不用担心,萧利从半个字都递不出去,饶思幸纵然察觉,一时半刻也赶不回来。”
路千棠点点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道:“我从敛徐传过来的信,你都收到了吗?”
萧轻霂笑了笑,说:“先前瑾王府叫封了,信是递到了,只是没能递到我手里,不是故意不回你的信,这个不能算在我头上。”
路千棠撇嘴:“我不是跟你算账,这么警觉做什么。”
瑾王殿下一脸揶揄,路千棠哼了一声,说:“那如此看来,本事通天的通羌人,竟然都是杜撰?”
萧轻霂微微摇头,说:“也不全是,姚章的确叫通羌人劫去了,只是也被囚禁着,不过是想利用他罢了——说来也怪,前段时间郢皋的通羌人似乎少了许多,先前我派去的人总是遇上高手,一直无法近身,后来就大不一样了,也让我找着机会控制了驿站。”
路千棠哼笑道:“看来那些通羌人还是觉得梁王更刺眼啊。”
萧轻霂听明白了,说:“说起来,萧怀鸣呢?”
路千棠说:“还说呢,不知道为什么饶帅派了亲信来,说敛徐有异邦人混入,来探查的,我顺手就请他们把梁王带回去了,在饶帅的地盘上,我也放心。”
萧轻霂嗤地笑了一声,用手转了一圈茶盏,也不言语。
路千棠莫名看过去:“你笑什么?”
萧轻霂缓缓摇头,说:“没什么——你这是闲下来了?还坐这儿跟我说闲话。”
路千棠凑过去拉他的手,说:“我没想好怎么跟陛下要信,来问问你的意见。”
萧轻霂不慌不忙地看着他,说:“你是怎么打算的?”
路千棠理直气壮道:“还能怎么打算,直接要啊,反正他现在拿我没办法。”
瑾王殿下叹了口气,说:“你怎么一进宫,就变成一根筋了。”
路千棠晃晃他的手指,说:“所以我这不是来问你了吗?”
萧轻霂慢慢地把手抽回来,说:“你那么大动作,是生怕没有把柄放人手里吗?现在尚且没有尘埃落定,他还是君,你仍是臣,一切要像以往一样才可以。”
路千棠啊了一声,心虚地低了头,去拽自己衣服上的花纹。
萧轻霂抬指点了点他的脸颊,说:“你是做什么亏心事了?这个表情。”
路千棠为难道:“可是我一来就大放厥词了,话收不回去了。”
萧轻霂一挑眉,半晌无奈道:“也无妨,只是接下来行事要更小心才是。”
路千棠嗯了一声,说:“那你说,信怎么办?”
萧轻霂想了想,说:“萧利从这人十分谨慎,他觉得有用的东西都是亲自收着的,不如……”
路千棠接话道:“不如把他药倒,我叫人去翻。”
萧轻霂:“……”
瑾王殿下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说:“这和直接去翻有什么区别?”
路千棠纳闷道:“这样他不就不知道了。”
萧轻霂叹气道:“不妥。”
路千棠垂头丧气道:“这也不行,那也不妥,我也没办法了,我只会强取。”
萧轻霂笑了一声,说:“我听说你前两天敲打了萧利从身边的大太监,这不是很会办事吗?”
路千棠眼睛一亮,说:“是吗?”
萧轻霂摸了一下他的脸,说:“那太监是贴身伺候的,说不准能知道,你何不让人去亲近亲近他?”
路千棠想了想,犹疑道:“但萧利从是他主子,他能出卖主子吗?”
萧轻霂露出那种轻蔑的神色,缓慢道:“这个宫里,人人都懂趋利避害的道理,他若是想好好活着,就不会干蠢事。”
路千棠又想了一会儿,站起身说:“那我去办,要是不成,再用我的法子。”
萧轻霂点点头,伸手拉他,悄声说:“宫里还要大闹一场,我已经派人‘透露消息’给姚阁老了,怕是不久就要有变故,你注意着,宫城内外都要多加防范。”
路千棠笑了笑,低头亲了他一下,说:“你少操点心,好好养伤,我都记得了。”
萧轻霂也笑,说:“等我养好伤了,带你去听戏,带你去喝酒,你说好不好?”
路千棠哼了一声,说:“你少故意刺挠我。”
瑾王殿下露出一个很开怀的笑,说:“我说真的,不是寻你开心。”
路千棠跟他一皱鼻子,说:“你最好是——我以前,可还伺候过瑾王殿下听戏呢,不过瑾王殿下贵人事多,不记得我罢了。”
萧轻霂还真不知道,纳罕道:“这是什么时候?不是你瞎说的吧?”
路千棠故意露出不高兴的神态,说:“我就说你成天流连烟花柳巷的,你能记得什么?”
萧轻霂拉他的手,说:“陈年旧醋也吃,小心把你的牙酸倒了。”
路千棠又哼了一声,也不言语,萧轻霂便又问:“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不记得了。”
路千棠又露了笑意,说:“那天我去望水楼送茶,那管事的说本该上去伺候的小厮割了手,正巧那会儿还忙,瑾王殿下的茶水没人送,急得团团转,就让我去帮忙了。”
他说着又笑:“管事的对我好得很,还包了一大包点心谢我呢。”
萧轻霂也笑了,说:“来来往往递茶的那么多,定是我没注意——小厮也有这种俊的。”
路千棠把他伸过来要摸自己脸的手抓住,说:“少来这一套,你就会哄我。”
萧轻霂扯了扯,反手去蹭他的手指,说:“行了,以后去哪都跟你一起,行吗小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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