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非刚离开屋舍,燕然走到他跟前,道:“我们谈谈罢。”
刘非点点头,道:“也好。”
二人来到府署的花园中,找了一张石桌坐下来。
燕然双手握拳,不安的抠着自己的指甲,道:“你……真的是北燕的四皇子?我的哥哥?”
刘非点点头。
燕然仿佛狠狠松了一口气,面容却带着一股浓浓的悲伤,苦笑道:“原来你没有死啊。”
刘非道:“我的确没有死,只不过当年猎场发生事故,我不太记得了,后来便流落到了南赵,再后来,便去北燕做了太宰,余下的,你合该都清楚了。”
燕然沙哑的道:“所以……就和那个灵童说的一样,你和祁湛,早就相认了?你们在丹阳城出使那次,便已然认出了彼此,对么?”
因着刘非并没有记忆,所以其实也不能说认出了彼此,只是祁湛认出了刘非罢了。
燕然道:“你们却……一直瞒着我,将我蒙在鼓中,对么?”
刘非淡淡的道:“你可知非为何瞒着你?”
燕然眯眼道:“难道不是为了耍我么?”
刘非道:“自然不是,若是为了戏耍一个人,不是非自夸,我有上百种,甚至几千种手段,让你比现在还要难堪。”
“你!”燕然气得瞪眼睛,眼眶通红一片,一副要哭出来的小可怜儿模样。
刘非又道:“非这么做,无非是不想争夺北燕的皇储之位。”
燕然不相信,道:“你的身份名正言顺,竟不愿意做北燕的天子?我不相信,这世上竟有这样之人!”
刘非一笑,道:“燕然,你觉得北燕的天子好当么?若是好当,你也不必如此惨兮兮,可怜巴巴了,对么?而我,乃是北梁的天官大冢宰,虽是一人之下,却是万人之上,更何况……那个一人,还对非言听计从,宠信有嘉,非便是装病,他都能替非批看文书。我为何放弃这样清闲的太宰地位,而巴巴的跑去人生地不熟的北燕?”
燕然一时间愣是被说的愣住了。
是啊,梁错如此宠信刘非,刘非在北梁,简直如鱼得水,况且北梁蒸蒸日上,哪里是北燕可以比的?
刘非道:“我无心与你争抢甚么,所以才托付祁湛隐瞒于你。”
燕然喉咙滚动,咬着嘴唇,沙哑的道:“原来……原来这个北燕天子的位置,是你不愿意做,才扔给我的。”
他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哽咽的道:“从小到大,我便是个村夫,一个外室之子,受尽旁人的指点与谩骂,我再也不想过那样屈辱的日子,发誓一定要爬上高位,一定要爬上最高的位置!可是……可是到头来……我果然不配坐甚么天子,即使你把这个位置让我给,最后还是让我给败光了!”
燕然不是第一次从这个为位置上被赶下来了,上次是乔乌衣,这次是灵童。
他有一种疲惫的感觉,放声大哭起来,用手背抹着眼泪。
刘非叹了口气,抬起手来轻轻拍了拍燕然的肩膀,燕然的哭声一顿,突然抓住刘非的衣襟,扎在刘非怀中,狠狠的痛哭起来。
刘非挑了挑眉,虽然不是很合时宜,但我弟弟哭起来,这小模样还挺好看的,我见犹怜,不亏是我弟弟呢。
刘非安慰道:“好了,别哭了。”
“不要!”燕然犟嘴道:“我就哭!我偏哭!”
刘非眨了眨眼目,道:“要不然……你多哭会儿?”
刚才只是客套的安慰,其实刘非是喜欢看旁人哭鼻子的。
燕然:“……”
祁湛卧病在床,兹丕黑父给他调理身体,虽祁湛中毒不浅,但是他的意志很坚强,加之灵童的毒茶,其实还不如君子醉“纯粹”,经过兹丕黑父的调理,祁湛的病情很快好转。
祁湛稍微好转一些,立刻画下舆图,在舆图上批注众多,道:“太宰,这些都是我所知晓的,关于灵童神军的事情,还有几处神军的物资驻扎点,只要将这几处捣毁,灵童在南赵的根基,必然可以破除。”
刘非点点头,将舆图与批注全都交给倪豹,道:“你可曾是赵河的地头蛇、水中蛟,将剿灭灵童神军的事情交给你,非可否放心?”
倪豹接过舆图,道:“太宰放心,甚么神军,便是一把子杂牌军罢了,有了这个,还怕他们藏头露尾?我定将他们一个个都揪出来!”
倪豹立刻离开,一时也不耽误,调遣兵马,准备出击。
祁湛将养了几日,刘离的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刘非特意请大家一起来用晚膳。
毕竟众人在南赵还要逗留一段时日,将灵童神军留在南赵的尾巴斩断,接下来大家还想日夜相处,一起合作,燕然与祁湛古古怪怪,刘离与梁任之奇奇怪怪,刘非夹在中间,也不太好做人。
于是刘非特意做局,让大家一起用晚膳,免得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尴尬。
五个人坐下来,刘非特意坐在最中间,燕然和祁湛坐在刘非的左手边,坐下来之后二人便沉默不语,谁也不先说话。
刘离和梁任之也走进来,坐在刘非的右手边,刘离自然要挨着刘非,梁任之便自然而然的坐在刘离身边。
“刘离,”梁任之道:“你的身子好……”
不等他说完,刘离已然起身,道:“刘非,你与我换换位置。”
刘非才不换,如今这个位置,已然夹在两边中间了,他可不想夹成肉饼!
刘非当做没听到,道:“动筷罢,难得能清闲的用晚膳。”
刘离暗搓搓的盯着刘非,刘非夹了一筷子鱼,道:“鱼真不错。”
梁任之立刻也夹了鱼肉,在承槃中挑干净鱼刺,这才送到刘离的承槃中,道:“你喜欢食鱼肉,我替你摘刺。”
刘离没说话,也不动那鱼肉,似乎打算对梁任之视而不见。
梁任之并不觉得尴尬,又剥了一只虾子,道:“吃虾。”
很快的,刘离的承槃已然堆成了一座小山,最好的鱼肉,最大的虾子,全都被梁任之夹到了刘离的面前。
燕然举起筷箸,对着空荡荡的虾子承槃一愣,自己才吃了一只,一转眼,一盘子的虾全都被梁任之剥了,真不知梁任之是不是剥虾用了功夫,如此神速!
燕然缩回手来,自己的承槃中却多了一只剥好的虾子,定眼一看,是祁湛送过来的,他也只是来得及夹了一只虾,刚刚剥好。
燕然咬了咬嘴唇,看着承槃中的虾子,不知是甚么滋味儿。
刘非无奈的道:“你们真是够了,我还一只没吃呢。”
刘离立刻将自己的虾子夹给刘非,道:“你吃。”
那些虾子都是梁任之剥的,见他如此宠溺刘非,心里头酸酸的,真真儿是吃起醋来,连刘非的醋也吃。
“嘶……”
吧嗒!
梁任之突然闷哼一声,手中的筷箸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他一手撑着案几,一手扶着自己的心口,好似很痛苦的模样。
“你怎么了?”刘非惊讶。
梁任之没能回答,粗喘了两口气,捂着心口的指甲因着用力而发白。
刘离刚想让刘非不用担心他,梁任之的秉性狡诈多端,说不定是他故意卖可怜,但下一刻,便发现梁任之不对劲儿,他的额头滚下冷汗,脸色也唰的变成了惨白色。
“梁任之?”刘离狐疑的道。
“嗬!”下一刻,梁任之突然一歪,倒在席上昏厥了过去。
“梁任之!梁任之醒醒!”
“快去叫兹丕公!”
梁任之毫无征兆的昏死过去,兹丕黑父火速赶来,给他诊脉检查,没有任何伤口撕裂的痕迹,身强体壮,也没有任何不好的地方。
兹丕黑父也是奇怪,道:“太宰,这……公孙身子好得不能再好了,体魄强壮,又是习武之人,按理来说不该如此突然的昏厥,实在是古怪,古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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