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在勖励堂中听课, 自然是去善功司接取任务能换取更多资源了。但是作为点青峰唯一的弟子,商骜手中怎么会缺资源?
况且筑基初期的弟子即便外出平乱, 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野外的妖兽和作乱的妖修自不会像秘境中的一样循规蹈矩, 稍行差踏错,那便是要丢性命的。
一时间, 宗门之中也渐渐传开了不少对商骜的议论。
“想必是上次得了仙尊救命,就觉得自己真有金丹期的修为了……”
“可不是吗?年少得志, 就好高骛远, 早晚是要登高跌重的。”
“恐怕也是因着没有仙尊约束, 便教他飘飘然了吧……”
而话题中心的商骜,却丝毫没有在意他们说什么。
他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
比起在他真正憎恨自己力量太小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去掠夺修为,他更应该知道什么是未雨绸缪。
反正挂在善功司的那些妖兽和修士, 没有一个不是死有余辜的。既然如此, 让他们临死之前的修为物尽其用, 也算是给他们添一件功德。
于是,商骜头也不回地踏上了善功司降妖除祟的队伍。
而他还有一件藏在心底很深的事,是他不愿承认的。
那就是,他这般匆匆地离开宗门、离开点青峰,还有一个他不想承认的原因。
……那里太空了,却偏偏四处都有另一个人的痕迹。
与其说商骜是坚定地外出寻求力量了,却不如说,他是落荒而逃,像是将脑袋埋进沙堆中的鸵鸟一般。
——
也怪道只有变异五灵根才会有这样变态的本事。
比起其他灵根来说,五灵根要驳杂的多,经脉自然也宽厚得多。这种宽厚对寻常修士来说并算不上什么好事,毕竟修为想要在经脉中运转,便要快速地填满他们的经络。
但是对于五灵根来说,更加宽阔的经脉,就意味着他们能够承受更加强大的真元冲击、能够承担更加剧烈的真气暴动。
多年下来,商骜承受了无数次的真元暴动,随着他藏在丹田中的修为越来越深厚,他所承担的暴动也愈发剧烈。
于是,多年来,商骜都保持着外出接取一次任务,便在宗门中修炼一段时间的频率。
这使得他体内的真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保持着一种危险的平衡——每次暴动似乎都能将他的性命吞噬殆尽,却没有一次暴动真正要了他的命。
渐渐的,商骜也多出了一种自暴自弃般的有恃无恐。
他在宗门中向来独来独往,没有一个朋友,自然,也没有人知道商骜的另一个秘密。
那就是每次真元暴动时,他都定然会在点青峰中。
比起其他地方,点青峰空无一人,开阔安静,于他而言是最隐秘的地方。但却只有商骜知道,这也是他每次真元暴动之后,都能够安然无恙的原因。
点青峰中尽是那人的气息,似乎就连窗外的翠竹,都染上了那人身上清冽干净的味道。在这样的气息环抱之下,他无论在怎样暴动危急的时刻,都能存有一丝理智。
便就这样,过了些年,宗门中关于商骜的议论也渐渐少了下去。
毕竟每次他前去参加的除祟任务,都能安全圆满地完成。虽说他在队伍中看起来并没起到什么要紧的作用,但仙尊财大气粗,他身上的灵符和丹药像是用不完似的,同队伍的弟子若有什么危险,他也毫不吝啬地相救。
而外出回来给队员们分灵石时,他无论拿多少也没有怨言,这么多年下来,他和同行的同门弟子们从没有起过一次纠纷。
而更令人意外的是,他的修炼也没有落下。
沈摇光闭关的八年之后,商骜在一次短暂的、仅有几个月的闭关之后,竟升到了筑基中期。
对于一个宗门中的普通弟子来说,这速度并不算快,可作为一个五灵根,商骜能用这样的时间将修为提升到了这样的程度,也足够让宗门中人刮目相看了。
一时间,商骜成了上清宗中最为独特的存在。
而方守行也并没忘记关照他。
只是商骜似乎生性便冷淡木讷,平日里他问缺些什么,他也都说没有,这么久了也从来没向他寻求过一次帮助。
方守行自然发自内心地觉得省事。
宗门中万事太平,他作为一宗之主,将整个宗门治理得安安稳稳,唯一的不稳定因素也不知要闭关到什么时候,对他来说,这已经算得上最舒适的状态了。
毕竟,周围没人再会那样频繁地提到沈摇光,拿他一个根本不是宗主的人和前宗主比较,也不会有个人,总轻而易举地将宗门事务处理得那样完美,让他像是清早的月亮一样,在夺目的阳光下黯然失色。
方守行只觉得万事顺心。
自然,善功司的弟子们也很喜欢商骜。
一开始,他们还会担心,怕商骜自己好高骛远,在任务中丢了性命或是受了伤,璇玑仙尊出关之后还要向他们善功司问罪。但是一遭一遭的任务下来,商骜从没出过岔子,可见仙尊闭关之前交给了他多少宝贝。
他们也乐见其成,有什么难办的事,也会去问问商骜感不感兴趣,要不要同行。
这日,便有一个新的任务找上了商骜。
鄞都遗迹以东百里,有妖修作祟,已有十数人殒命于此,却一直不见妖修踪迹。
妖修向来极会伪装,再加上多为动物、植物修炼而成,鲜少服从管教,遵守规则,除了千灵教中那些与道修结盟的妖修外,绝大部分妖修都是散修的状态。
若只是寻常动物化作的妖修还好些,若是烈性的植物修炼成人,那便极会伪装自身气息,前去降妖的弟子们也会更加危险几分。
于是,善功司的弟子们便想到了商骜,特去寻他。
与从前一样,商骜在峰中修炼,别无他事,听到他们的请求,并没有多作犹豫,便答应下来。
一行人便朝着那个方向而去。
鄞都本在中原,是天下最为富庶繁华的地界。但因着多年前鄞都被焚烧殆尽、千万百姓被杀死在那里,鄞都城便就此荒废下来,再也没人敢在那里落脚。
多年过去,商骜也是第一次回到那里。
当年鄞都城破,他便被新朝的人一路追杀,待上了上清宗后,他的行踪便再不由得他自己。自然,他也没有什么故土故国情怀,在碧云雁上垂眼看到那片广阔无垠的废墟时,心中也没有什么波动。
而旁边的其他弟子们,则都清楚商骜的身世。
“商师兄不必难过。”有弟子劝道。“王朝更迭,本就是凡人的气数。”
也有人跟着附和道:“是呀师兄。如今你已登临仙门,与凡人的命数便不同了。”
商骜没有言语,仍是淡淡的模样。周遭的弟子都知道他的性格,也并没有在意。
商骜自然不需要他们劝,不过有了他们的劝说作为由头,他想在深夜外出探查妖修的气息,便方便多了。
之前他与这些人一同外出降妖,便也是这样。
他提前解决掉最难缠的,吸取了它们的真元,便放出些小鱼小虾来给宗门中的弟子们解决,再跟着浑水摸鱼一番。
这回也不例外。
只是这一次,他还尚未探知到妖修的气息,便先在鄞都城的遗址前,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人不认识,穿的却是新朝暗卫的服制。旁人不认得,可他却与这些人打过许久的交道,一眼便能认得出来。
他们皆穿着夜行的黑衣,刀柄上刻着一个并不显眼的、却很统一的记号,正是新朝皇帝手下暗卫的符号。
为首的那个手里拿着个卷轴,并没打开,但隔着很远,商骜就听见了他们低声交谈的声音。
“都十年了,头儿,陛下还抓着那遗孤不放?”
“十年,长到现在也有二十多岁,年轻力壮,皇上能放心?”为首那人说道。
“可是,我们就连那雍朝太子的模样都没见过,仅凭着一副画卷,如何能找到他?”
“你没见过,我可见过。”为首那个又说道。“八年前,他一路躲到了仙门的玉阶上,从此就没再露面。你说多邪门?那天正是仙门收徒结束的日子,他断不可能进去,一定是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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