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 沈摇光忙得恍惚之间像是回到了前世管理公司时一样。
这本就不是他本意。
他若真喜欢管这些俗物,也不至于将宗主之位让出去了。他前世做了一二十年便觉得倦怠, 修真岁月漫漫无期, 他可不想再做一两千年的社畜。
更何况,他管理过公司, 心里明白,身不居其位却越俎代庖, 无论对谁都是不好的。
几回推诿失败之后, 他收到了一封宗门外的信件。
竟是池堇年, 邀他一同外出游历。
沈摇光终于得了救,可就在立刻要回信给他的时候,却忽然又想起了一个人。
商骜。
这些时日,商骜在宗门之中的处境好多了。沈摇光知道, 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自己对他的关照。
若要同池堇年出游, 短则数月, 多则年余,商骜都是独自待在上清宗里的。
可若自己带他一起走,他如今尚未引气入体,外出于他而言只是空耗年岁,对修行没有半点好处。
思索良久,沈摇光还是将商骜叫到了面前。
商骜对他行了礼,仍旧是那副沉默安静的样子,静静等着他的指示。可是不知是不是沈摇光的错觉,他总觉得商骜站在他面前时,总有种说不出的紧张,总有种引颈受戮、静静等着审判的模样。
他压下心头怪异的感觉,对商骜说道:“今日叫你来,是有件事要同你商量。”
商骜看向他,仍旧是沉默的。
那双眼似是凉得有点过分,就像它背后的那颗心,也是凉冰冰的一样。
“弟子不敢。”商骜说。“师尊请讲。”
沈摇光点了点头,说道:“近日我有一事,想了许久,总需要权衡。但是,想来有些事情,越拖便越难办,便只好委屈你,让你年岁轻轻便独自面对这许多事情。”
商骜抬头看向他,沉默的目光像是没听懂他的意思。
沈摇光接着道:“为师近日起需外出游历,此后你便独自留在点青峰中了。点青峰的仓库钥匙我交给你,其中的灵石和资源你随意取用,勖励堂中的长老和先生,我也会提前去打好招呼,宗门中不会有人为难你。”
商骜眨了眨眼,许久,喉咙中艰涩地憋出两个字:“……游历?”
沈摇光不知他为何神色有些怪,想必也是这孩子孤单惯了,又骤然被抛下的缘故吧。
他难得地解释道:“我原不想这般丢下你,只是眼下的情况,我不得不走。”
也确实是这样了。这些日,竟有几个长老有事需要决断的时候,越过方守行前来与他商议,算是极大地僭越了。沈摇光不好责备他们,也知道许多积年的长老都是他父亲的得力手下,比起方守行来,他们更信任自己,也更希望自己挑起宗门的大梁。
但这分明是在动摇上清宗的根基。
见商骜垂下眼不知在想什么,也沉默着不说话,沈摇光难免觉得有些对不住他,接着说道:“也算是我没有尽到做师尊的责任,此后便要你自己承担许多。你只记得,修行一事本就是逆天而行,旁人于你也不过只是助力。如今引气入体的修炼,勖励堂的先生们足够教你了,你只管安心修行,不必想其他。若是孤单,也可多与勖励堂中的弟子们来往。绛雪峰是你浅师叔的山峰,我已同那里的弟子们吩咐,叫他们多关照你。”
说完,他看着商骜,见他点头应了是,这才稍放了心。
只是这商骜仍旧有点怪——就好像,他没等来他想象中的审判一般。
——
安顿好了宗门中的商骜,沈摇光便启程,前去赴池堇年的约了。
作为缥缈山庄的二公子,池堇年算是修真界有名的富贵闲人。他上有严肃负责,将宗门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师兄,自己又是极难得的金系单灵根天资,无论宗门还是修行,都没有教他操心的地方。
这也使得他养成这番爱玩爱逛的性子,幸而遇上了闲鱼野鹤的沈摇光,便一拍即合,总结伴相邀。
不过这回,沈摇光倒是不太一样了。
从前,两人都是这般无挂无碍,可现在沈摇光再外出游历,偶尔便会寻得些适合商骜所用的资源和宝物。再加上从前商骜在宗门中总受欺负,他也偶有担心,因此和宗门中信件来往甚密。
几次之后,便连池堇年都在笑他。
“你这做了师尊,果与从前不大一样了。”他说。
“哪里不同?”沈摇光问他。
“变得愈发婆婆妈妈了。”池堇年哈哈笑道。
沈摇光一笑而过,并没放在心上。
而令他惊喜的是,他外出游历两个月后,商骜给他的回信中说,自己成功地引气入体,而今已到了练气初期。
沈摇光面上难得展颜。
算起来,商骜入道也有半年了。若是天资平平,人又懒怠,便是一年两年才引气入体的也大有人在。以商骜这样的天资,想必真的找对了途径,加上他又刻苦,才能这般修炼神速。、
沈摇光便回信给他,让他不必太过勤勉,也要注意劳逸结合。
而宗门之中也是一派平静。沈摇光算着时日,打算游历到第二年年尾再回宗门,不长不短,也恰能将那些人交到他身上的担子重新放下。
可一年之期刚到,他便又收到了掌门师兄的信件。
他师兄说,道修试炼大会在即,秘境正好在他所游历的方寸山附近。他算着沈摇光外出游历已久,便让他前去参与主持,代为出席。
沈摇光此时恰在方寸山上,收到方守行的信件,便也不好推辞。
他苦笑着收起信件。
为了避免沾惹属于方守行的权力,他百般推诿,使尽了浑身解数。可他师兄却像偏不想放过他似的,他躲过了一轮,便又将一轮新的交到他手上。
——
十来岁的少年,长个子拔节是最快的。
一开始,商骜是坐在勖励堂角落里的、一眼望去最不起眼的那个,而今在学堂之中,却即便坐在最后一排,也能被一眼认出来。
他模样生得好,本就显眼,而今个子也高得惊人,生生比同龄的男孩子高出半个头来。数月之前,他便因以五灵根的天资引气入体而备受众人瞩目,如今还不到一年,他便已然到了练气末期。
渐渐的,即便没有沈摇光的关照,勖励堂中的弟子们也渐渐地开始接近商骜,也再没有人用“五灵根废物”这样的词称呼他。
只是商骜仍旧是从前那般,安静得有些孤僻。
他也从不会像其他弟子们一样,互相交流修炼心得。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府而今是何等模样。
他已然筑基,丹田之中蕴满了丰沛的修为,轻易便能在他的经脉之中运转满一个大周天。他已然辟谷,也可以不用休息,因此他虽说表面上仍与寻常弟子一般一日三餐,实则每天都在彻夜修炼,从无一日懈怠。
因此,仅短短一年,沈摇光留给他的灵石便所剩无几,他也修炼到了筑基中期、接近筑基末期的程度。而他体内的修为,也渐渐听凭他的驱使,可以随意表现出他想要让旁人看出的修为。
因此,他按部就班,一步步地将自己的修为展现出来,从练气初期,一直到现在的练气末期。没有一人看出端倪,众人也都以为,他是因着极度的勤勉才有了今日的成绩,一时间,因着他的存在,连勖励堂中都风气一新。
而商骜心中,还藏着另一个秘密。
即便一年未曾见面,他还是时不时地会想起他师尊。有时夜半修炼时,透过窗子,还会静静地看着他师尊空荡荡的门窗发呆。
就好像曾有一片皎洁的月色照在他庭前,此后便是连日的阴雨绵绵一般,教人不由自主地就会想起那一片皎白的光亮。
商骜只得用另外一件事来说服自己。
那便是,他实则不是在想沈摇光,而是在想沈摇光那日所为,究竟是不是怀疑他。
若是怀疑,为何又这般放虎归山似的将他留在宗门中?若不怀疑,那本书,总不会是巧合吧?
商骜想,他总想起沈摇光,只是因为此事模棱两可,叫他担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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