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好友落泪,沈摇光也不由得心有戚戚。
但他向来不是个会说漂亮话安慰人的人,沉默片刻,他只抬起手,坚定地按了按池堇年的肩膀。
“你放心。”他说。“我在这里,定然与你一同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
池堇年定定地点了点头。
“你若见着徐长老会难过,一会我便再去检查一番他的尸骨。”沈摇光沉吟着说道。“我只带了一个弟子,但我看缥缈山庄赶来的弟子甚众。待我查探一番伏南山周边的地势,再去徐长老遇害的地方看看,这些弟子,便可去方圆百里的范围内查探。我还是觉得,但凡是人做出的事,就不会没有痕迹……”
他向来不爱多言,看着旁人难过,便只会第一时间用行动来相助。
但就在这时,池堇年抬起了朦胧的泪眼。
“幸好有你,沈宿。”他说。
那双眼睛看得沈摇光都有些动容。
“你放心。”沈摇光低声说道。
“我此番来……还带了徐长老最喜欢的梅花酿。”池堇年说。“今晚事毕后,你愿陪我一道入山吗?我想在他去世的地方,亲自将酒祭奠给他。”
第118章
有鄞都的鬼修在侧, 伏南山附近发生任何的异动都逃不过商骜的耳目。
当天夜里,商骜便得到了钟杳发来的消息。
他循着消息的方向前往林中,在伏南山中的密林里见到了钟杳和卫横戈。
“有约莫化形期至出窍期的大能近日潜入了伏南山中。”钟杳说。“但是, 此人却一直蛰伏在伏南山附近, 距离缥缈山庄住处约十五里的地方。此人修为高深,鬼修太过接近他恐被察觉,因此如今鄞都的兵将都在十里之外监视着他。”
“此人至今并没有任何异动, 但想来他来此定然是有什么目的。”卫横戈说道。“只是他的目的……属下几人至今没有想明白。”
这也并不怪他们。商骜如今手下的鬼修产生灵智的总共也就这么几个,又各个人性不全, 让他们出谋划策,实在是难为他们。
商骜微微敛眉。
“如果此人是那所谓‘隐门’背后的人, 也不至于这两日才匆匆赶到, 除非此处有他想杀的人。”商骜说。“如果此人不是那‘隐门’……那他来到此处却隐匿行踪, 甚至只是埋伏着, 什么都不做,那么伏南山中一定有他要找, 或者要杀的人。”
商骜自言自语道。
“可是, 此人为何一直按兵不动?”卫横戈不解问道。
便见商骜抬眼看向他。
“那就是他目标中的人尚且没有上钩。”商骜说。“伏南山中如今这样热闹,除非他将此处的人斩杀殆尽, 否则他怎能保证自己来去无踪,不会被人发现?”
想到这儿, 商骜的神色渐渐冷了下去。
旁侧, 钟杳敏锐地看出了他神色的变化,问道:“殿下可是想到了什么?”
“如今身在伏南山中的人, 值得这样的‘大能’亲自动手的, 可没有几个。”
钟杳神色一凛。
“缥缈山庄池堇年虽说背景深厚, 但在缥缈山庄中并不掌权, 不过是个闲散少爷,不值得大费周章。可伏南山中……除了他之外,也只有……!”
她直直看向商骜,后头的那个名字被她硬生生吞进了喉咙中。
她自复活之后,便跟着商骜替他办了多年的事,知道这位璇玑仙尊在她殿下眼中是怎样要紧的人。
旁侧的卫横戈也听出了端倪。
“只是,此人现在尚且没有任何异动,仅凭猜测便推断他要对璇玑仙尊不利,是否会有所误判?”卫横戈谨慎地说道。“不如属下再去探查……”
商骜却在此时抬起了手。
“你,还有钟杳,若此人的修为真到了出窍的境界,你们二人是否是他的对手?”他淡淡问道。
卫横戈闻言低下了头。
这样举世难见的大能,自不是他们这种刚修炼了几十年的鬼修能够匹敌的。
便听商骜接着开了口。
“化形到出窍,这样境界的人,天下能有几个?只要我见到他,就能知道他是谁,自然也会知道他想干什么。”商骜说。
“他既要做这样鸡鸣狗盗的举动,就不要怪旁人怀疑他。”商骜淡淡说。“自然,若他想动不该动的人,就也不要怪我索取他的性命。”
说到这儿,他抬起眼来,看向钟杳和卫横戈。
“你二人听命。”他说。
二人立时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除未曾现形的那人之外,如今伏南山中,没有一人是我师尊的对手。”商骜说。“我不在的期间,你们带好所有的兵卒,只管守卫住他的安全。”
“是!属下听命。”
“切记,不许让任何人伤及他一丝一毫。”商骜说。
——
当天夜里,沈摇光回来时,便与商骜说起了今天的事。
“他们两人之间,虽算不得亲人,但怎么也算相处了多年。”沈摇光说道。“明天夜里,我陪堇年去一趟伏南山北侧,去徐长老身死的地方同他祭奠一番。”
商骜闻言,神色微微变了变。
……北侧?
自缥缈山庄众人的住处往北十二里,便就是徐长老身殒之地。而往北十五里……便就是那个大能藏身的地方。
商骜顿了顿,试探着问道:“师尊,只你们二人去吗?”
沈摇光微怔,继而笑起来,似乎只当商骜是在问他是否会带上自己,抬手轻轻握了握商骜的手,说道:“明日你便在此等我。你池师叔也没有带缥缈山庄的徒众,毕竟有旁人在,他们也不过是同门的关系,明日他想以叔侄的身份,在徐长老灵前尽一份心。”
只他二人……还是池堇年主动提出的。
如果池堇年没有包藏祸心,那那人的局想必早就布下了。而若池堇年跟那人是一伙的……他师尊可是将这东西当做至交好友的。
商骜追问道:“徐长老的遗体不是已经不在那里了吗?”
沈摇光教他问得轻轻眨了眨眼,似乎不太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他想了想,接着安抚地攥紧了商骜的手。
“原本是的,你池师叔这么做,也不过是缅怀罢了。”他温声说。
接着,他顿了顿,之后的声音几乎轻得微不可闻。
“别闹。”他温声说道。“明日我在山中陪他喝两杯酒便回来。”
任世间的俗人,谁抵得住沈摇光的轻声细语呢?
片刻,商骜缓缓收紧了手,回握住了沈摇光。
他一定要那个人死。他心想。
管他是什么世所罕见的大能,还是修真界的什么中流砥柱。胆敢生出半点伤害他师尊的心思,都是他该死。
商骜看着沈摇光,片刻,在沈摇光膝前单膝点地,蹲了下去。
这个角度,正好够他的下巴搁在沈摇光的膝头上。沈摇光低头看着他,便见他一双眼亮晶晶的,一时间竟像一只眼巴巴的大犬,靠在他身上。
沈摇光不由得失笑:“怎么了?”
便见商骜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没什么,师尊。”他说。“我只是不知为何,心底有些不安。”
沈摇光的手轻轻覆在了他的脸颊上。
“在担心什么?”他问。
商骜沉默着垂下眼。
这让他怎么好说呢?他在担心世人看向他师尊的神色都是恶毒和算计的,也担心这些人的血溅在他师尊的衣袍上,脏了他师尊的衣裾。
不过不要紧……这些脏事他自然会去做,不会脏了他师尊的眼睛。在回来之前,他也会洗干净双手,不会让自己手上的血污染上他师尊分毫。
至于明日之后,再有哪位大能在伏南山中离奇死于“隐门”之手,就跟他们没有分毫关系了。他师尊在与旁人饮酒,他自有办法能让他师尊洗脱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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