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到肃城外时, 已然能看见城墙边半人高的野草。这野草连年无人打理, 枯黄的旧草和嫩绿的新草生在一处, 使得枯黄中生机勃勃的翠绿都显出一种幽幽的苍凉感。
石砌的城墙远远看去已然斑驳了,城门大开着, 几个士兵肃立在那里,却许久不见过往车马。
车子在城外半里的位置停了下来。
通常,行到此处, 钟杳等人便无法再随行了。鬼修的模样太过明显, 又生得可怖,若这般大摇大摆地进城,定然会引起骚乱。
随行在后的钟杳迎到了车马边。
“九君,属下等便在城外接应。”钟杳道。
商骜隔着马车的帘幔应了一声。
门外的钟杳沉吟片刻,似在担心什么,又接着道:“只是, 肃城现在不知情况如何。而今凌城的魔修们已经尽数伏诛,不知此处的魔修是否得到了风声。城中凶险, 是否要属下们先行前去探查,或乔装改扮跟随九君?”
商骜在车内沉吟片刻。
他知道钟杳在担心什么。若只他一人前往,便是十个肃城的魔修他也能杀得干净。
但他身侧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沈摇光。
商骜从没对自己的修为有过不自信的念头,但沈摇光在侧, 他便不敢赌。他本想拒绝钟杳, 可话到了嘴边, 却还是有了些许犹豫。
就在这时,他听见身侧的沈摇光开口了。
“不必,多谢钟大人。”沈摇光说。
商骜转头看去,就见沈摇光已经打起了车上的帘幔,冲车外的钟杳笑了笑。
“即便乔装改扮混进了城内,也难保城中的魔修感知不到你们的气息。而今我等既不知魔修的数量,也不知他们如今的修为,若因此而让他们有了防备,反而会打草惊蛇。”
商骜知道沈摇光说的没错,可听他这么讲,却还是皱起了眉问道:“你难道就不怕?”
沈摇光闻言,似有些不解:“我怕什么?”
两人对视了片刻。
沈摇光仍旧不知商骜的意思。
“你不是在我身侧吗?”沈摇光问。“怕什么?”
他这不过是一句理所当然的问话,毕竟与商骜相比,那些魔修也算称得上不堪一击。
可是,商骜却不知为何红了耳根。
他转开目光,看向窗外,却也不知窗外光秃秃一片的莽原有什么看头。
——
车马粼粼地进了城,商骜隐匿起气息,与沈摇光二人便如寻常凡人一般没什么两样。城中如今人口稀少,总共也只有几家客栈。商骜选了城中的一家,与沈摇光住了进去。
“两间天字号客房!”
他们一进门,掌柜便眼尖地看出了两人衣着华贵,气度不凡,只当来了两位出手阔绰的贵客。此处人少,来往住店的人便更少,整个客栈里空空荡荡,立时便将客栈中最贵的两间屋子安排给了他们。
可商骜却打断了他。
“一间。”他凉凉地说。
“啊?”掌柜没想到。
他的目光在商骜和沈摇光之间来回逡巡了一圈,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沈摇光也侧目看向了商骜。
商骜转开眼神。
“我需在你身侧,这是你说的。”他说。
沈摇光不知道自己何时说了这样的话。
倒是面前的掌柜恍然大悟,连连点头,一边在桌上的账簿上勾勾画画地为他二人登记,一边道:“也是如此!近来不大太平,二位公子住在一处,也好有个照应。”
沈摇光敏锐地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
“不太平?”他问。“肃城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听他这么问,掌柜犹犹豫豫地四下看了看,才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来,压低声音说道:“公子不知?肃城最近,闹鬼呐!”
“闹鬼?”沈摇光追问道。“是死了人?”
掌柜点了点头,拿手跟沈摇光比划了个数字。
“死了这么些了,身上便是连伤口都没见到!”掌柜说。“他们都说,是让鬼吸去了精气,最近我们夜里都不敢出门的!”
沈摇光皱了皱眉,又问:“死状如何,掌柜可知?”
“就像睡着了一样,脸上半点痛苦都不见!”掌柜低声对他说道。“公子您看,这可不是邪门极了?公子近日也当心些,日头下山,便别出门了。”
沈摇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对掌柜道了谢。
他一路都没再言语,直到进了卧房,才转身对商骜说道:“此处的魔修恐怕与陵城的还不一样。陵城的魔修杀人时,死者必然面上会有变化。能让人神色不见痛苦的,定然是在对方毫无察觉时杀死的。”
商骜却在桌边倒了杯茶,递给他。
沈摇光却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动作,端着茶杯,仍沉思着。
“能如此的,定然是幻术。但你说,他只是猎杀寻常百姓而已,为何会这般费尽周折,还要布下幻术?”
商骜在旁侧看着他,只点了点他手中的杯子。
“什么?”
沈摇光只当是商骜发现了什么端倪,在提醒他。
可当他低头打量那看似貌不惊人的杯子时,却听商骜开了口。
“是让你喝水。”他说。“嗓子都哑了,急什么?”
——
商骜不紧不慢,沈摇光兀自沉思了半晌,也暂且没什么头绪。
他知道,此刻空想也无用,只能等。
而许是多日以来都无人来管,肃城的鬼修已然猖狂极了。这天夜里,沈摇光就清楚地感觉到,城南数里处有真气波动的气息。
他与商骜都未休息,感受到了那处的真气,他便与商骜动身出了客栈。
此时天已黑透了,楼下的掌柜见他们要出门,连忙上前劝说。见拦不住他们,掌柜连连叹气,叮嘱他们外出定要小心,才打开了客栈的门。
因着商骜隐匿了气息,一出客栈,商骜便带着沈摇光拐入了一条暗巷,纵身飞上屋檐,便踏着月色下的屋顶朝真气波动的方向赶去
出乎沈摇光意料的是,那个方向非但有魔修,还有几个身穿道袍的仙家弟子,似是来伏魔的。
此时,仙家弟子和魔修们缠斗在一处,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两个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屋檐后。
“拭剑门?”沈摇光定睛一看那几个弟子身上的道袍,低声道。
商骜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那几个弟子。
沈摇光朋友多,也有几个旧相识在拭剑门中。商骜跟在他身边,也接触过一些。
每个宗门自有各自的律例条规和宗门训示,积年累月下来,各自门派的弟子也会染上些许宗门习性。
拭剑门中的弟子便是这样。
一心问道练剑,商骜见过的几个都是这样,是些不苟言笑、认死理的老古板。
便就在这时,檐下一阵骚乱。竟是一个弟子的肩膀被魔修的利爪刺破,顿时,那片划破的衣袍都被魔气灼成了焦黑色。
那弟子闷哼一声,向后退了两步,险些握不住手上的剑了。
商骜侧目看向沈摇光,抬手便按在了自己的须弥芥子上。
他知道沈摇光担心那些人,便要出手。可就在他取出法器的前一刻,沈摇光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腕。
“不要轻举妄动。”他说。
商骜不解:“怎么?”
“方才那魔修不过是偷袭才得了手,那弟子伤得不重,并无大碍。”沈摇光说。
商骜看向檐下缠斗的几人,片刻便明白了沈摇光的意思。
这几个魔修看起来虽凶恶可怖,但拭剑门的几个弟子并未落下风,双方你来我往,不分胜负。
但这几个魔修分明不想恋战,正想尽办法想要脱身。
他们看起来修为并不高深,攻击的方式也没什么特殊的。比起城中那些无声无息便被杀死的人,这几个魔修看起来不过是随从喽啰罢了。
“你是想等着他们逃走,回去搬救兵?”商骜低声问沈摇光道。
沈摇光点了点头。
“这几个弟子修为并不算极其高深,他们身后之人定然能够轻而易举地解决他们。”沈摇光说。“待这几个魔修脱身回去禀报,要不了多久,恐怕便能引得幕后之人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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